两镇战报被源源不断地送到行宫。正如陆云修所预料地那样,辽东的战事十分平稳,赵武秋很快肃清辽东全境,并向关外追击。
然而,辽东捷报频传,却愈来愈激起我心中极大的不安。陆云修的畿语愈灵验,我心中不安之意则愈甚。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力量悬殊的战争会如靖宁年间那些抗击北虏的战役一样,从意气风发地出师,到毫无悬念地凯旋。
我虽不必上朝,但却常常夜无安枕。房选又很浅眠,我稍有动作,他即醒而问我何所需。我常常只是道:“始政,我心中很是不安。”
陆云修不在身边,房选不通医理,这些隐秘之事又不宜在战时与御医谈起,遂一筹莫展。一连几日都是如此,房选的脸色也看着苍白下去。我遂令他不必在莲华殿居住,只让清荷等人值夜便可。但是当夜,我冷汗淋漓地醒来,中夜惊坐起,扰动了内外许多人。
“朕无碍。”我轻轻出声,对帐外值夜的清荷道。
清荷应了,许久才安顿下。
房选以手加我额,却摸到满手粘腻。他问道:“可是梦见什么了?说出来,便做不得准。”
我摇摇头,对方才的梦境一无所知。只问:“方才,我可有梦呓语?”
一阵沉默,半晌,房选才为我掖好被角,道:“并没有。”
其实,我并不知道我方才梦见了什么。只是大梦醒来,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天罗地网之中。身边任何一人都不能信任,甚至房选……然而我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房选亦不可信,我之前做的许多事,其意义又何在。然而冥冥之中,仿佛却有那样一双手在翻云覆雨。这种感觉,并非我今次突然生发,而是在父亲驾崩之后,愈来愈厚重。初时我以为,从前我虽也临朝称制,但终有父亲为庇护。而父亲一朝驾崩,遂无可依凭者,才生此感。但是,近来我又觉并非如此。
我脑海中常常出现一些转瞬即逝的念头,却无法将它们平凑在一起。然而这些细小而重要的枝梗末节总是陡然出现,打散我原先的布局和想法。
正待我苦思冥想而终不得解时,不备房选覆身而上,他的吻细碎而质密,我想说的话也被尽数以吻封缄。过了良久,我才推抵住他道:“房选,我不想如此。”
“我只是想让你快乐一些。”房选沉默一瞬,低低道。
我偏首,重重推开他,过了良久才平复了心情。房选平躺在拔步床上,悄无声息。只有顺着他胸膛起伏的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我不需要这样的,讨好。”我亦是低声道。
冬日夜晚的行宫十分寂静。我听到房选悠长的叹息。过了良久,我才感到他的手掌握在我一侧的肩上,仿佛给予我力量那般用力按了按。我背对着他,心情极为复杂。当日,他曾向我乞求尊严。然而自怀梁离开之后,我们来到这座行宫,他在男女之事上尽其所能地讨好我。我心中悲凉亦愈甚。若非我一时无法自持,而与怀梁铸成大错,房选那般光风霁月的人物,又如何屑于做这些事。
正当我不知以何面目对他时,他的手掌却突然下滑,轻轻移到腰际。我侧身背对着他,女子玲珑的腰线在他掌下呈现出一种极致的曲美。房选的气息一近,耳畔是他温热的气息:“昭和,我知晓你此时并非忧心此事……但是,也许这次大战之后,我们可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