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赐,谢恩。阮直照例说了好些话,怀恩虽目光不动、恭谨地站在一边,却延展出一种独特的气场。两人呈分庭抗礼之势,只有房选八面玲珑而又姿态甚高地调停着众人之间的各种关系。
怀梁照旧穿了绿色蟒袍,安静地站在偏远的地方,这和他“宠臣”的身份很不相符。
很快,我就烦了与这一屋子人交接,叫了跪安,又说怀恩怀梁留下。余下的人才行礼如仪,却行退了出去。
还一室安静。
房选道:“旧年的事不提了,两位先生眼前又是辛苦一年。”
两人忙道不敢,“服侍万岁和圣人是臣等本分,安敢说辛苦。”
我抬了抬手,请清荷,道:“你二人是自幼服侍朕的,比他们自然厚一等。往年赏赐也是这样,不过,去年起赏赐近臣仪注就不得再从户部支领,你们内臣自然也是如此。所以今年朕就不再额外赏你们了,不过……”
顿了顿,没再说。房选接着道:“我合着万岁意思,略送些薄礼,也叫你们好过年。”
我颔首,清荷才上前俯身,手中大漆盘蒙布揭开,一挺挺漂亮的内造银子整齐地码放着。
这些银子虽不多,但却是内造,也无人拿出去用,当然也不敢擅自熔了拿出去。自然贵在一份体面。这些东西虽然珍贵,怀恩怀梁却不是没有见过的,他们自幼在我身边,都是很妥当的人,因此不动声色地垂目谢恩。一时和谐无双。
待他们叩首后撩袍起身,房选一脸温和地笑:“两位坐下说话罢。”
旁边服侍的两个内臣上前来,搬了坐凳,只见怀恩怀梁两人谢了坐下,却只侧身沾了小半边。
我打扫了一下嗓子,道:“怀恩。”他应了是,一幅恭聆圣音的样子。
“这些天,你拿办司礼监的事,差事办得很妥当。”我道。
“谢万岁。”他不疾不徐地接道,既让人觉得他很是感动于主子的夸赞,又显得十分合理。
我仿佛比照着房选的样子温和地笑,“从前是李先生在,朕如今看,你规矩也礼得起来。不过,虽是第一位的秉笔,但终究名不正,朕也没法子将重担完全交给你。不过呀,这满宫里朕瞧着没有人比你更妥当了,也是一同长大的情谊,所以想让你早些接任掌印一职。你意下如何?”
怀恩深吸了一口气,尔后道:“万岁,臣年轻,不堪当此重任。”
我笑笑,望了望房选,他目光从我脸上划过,注视着怀恩:“郑先生是陪伴万岁长大的人,论信任,内臣中无人堪比你与吴先生;论才干,这些年朝廷有目共睹,先生是万岁的左膀右臂。如今万岁让先生坐上掌印的首座,不仅仅是万岁对先生的信任,也是先生尽己所能为万岁分忧。为何不允?”
我从未见过怀恩如此忸怩的样子,他更侧了身,几乎偏向怀梁那一边了,道:“臣虽在司礼监办了几年跑腿的事,却很年轻。几位秉笔之中,苏先生、余先生等都是年长内臣,可堪重任。”
顿时,我很高兴的样子,道:“内臣不必推辞,他们虽然年长,却都是外人。你在司礼监时间也不短了,规矩既都能立起来,还怕个虚名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