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来,向我微微一笑:“不过是昨夜饮了些酒,今早晏起,略有些头疼罢了。”
我心里一顿,若果真是如此,方才为何陆云修脸色都变了。然而,我面色却未变,本来这些事情,同我是毫无干系了。何必再去在意他那里的事情呢?
遂点了点头,向云修道:“那你去吧。只是,需得早去早回才是,午后需去西苑。”
云修敛衽行礼,道:“是。”
下午,羲和又睡了一觉,到时候起了,我们在乾清宫给她打扮了一番,我也穿上久已不用的宴饮礼服。
“万岁,原来以为您同大殿下一样要做新衣裳呢。这主腰穿上,裙门合上,严丝合缝得还同从前一样,瞧着竟不像是生养过大殿下的母亲一般。”
我笑笑,道:“这些话旁人也就罢了,阿姆也这样打趣朕。闲来无事多去校场,朕这几月连连驯服了好几匹烈驹。去一次便是挥汗如雨,若是不能缩减衣裳腰身,才是怪事呢。”
我们闲谈了几句,便到了起驾的时辰。
夏日的西苑,蓝天碧树,绿意蓊蔚而遍地鲜花,空气荡漾着花香与宫中特有的宜欢香意。自宫门出,过国华门即是西苑,太液池沿岸遍植垂柳,碧波荡漾,白鹤信步。
太液池上还有小舟,供此时游览西苑的朝臣家眷泛舟取乐。今日西苑宫禁大开,北海、中海、南海交通,若是任意泛舟,可以北至北海校场,南至南海瀛台,遍览皇家园林景致。
西苑如今的规模是数年前方才定为格局的。房选掌权后,陆续修缮荒废的北海宫室,开凿南海修筑瀛台,并且在南海修建了西苑最大的庑殿——昭和殿。
房选虽然失败,但是他推行的政令我都没有强令废除,他主持修建的西苑工程也继续进行,直至今年四月方完工。这座华美而庞大的宫殿,开阔九间,高九丈,与宫内乾清宫的规制基本相同。只是,在装饰和建造风格上,却并未遵循宫内雕梁画栋的工笔重彩,而是在纯楠木结构的建筑上,涂以生漆,可观其木纹。整座庑殿,近观之古朴典雅,颇有汉唐遗风,远观之通体明黄,如同金殿一般辉煌灿烂。
昭和殿周遭的布置也与北海、中海迥异,整个南海都洋溢着一种间于南北风格之间的独特园林建筑格局。开阔而幽深,古拙而典雅,拓然而精致。这种风格,与我心中本所期许的皇家园林,相去不远。
全新的南海,自然也是今日客人们游览的重点。对于那些经常可以蒙恩入宫、游览西苑的贵人来说,琼华岛和钓鱼台早已经是旧爱,令人耳目一新的南海则显得蔚为可爱。为此,我未令宫中设下任何禁制,所有客人都可以任意泛舟,在各处码头上岸,饱览自己所爱的景致。
大致日暮时分,宾客们才渐渐集合于举行赐宴的钓鱼台。虽然是旧所,但为羲和生日之故,早已令司设将此处布置一新。
照明的宫灯,错落有致地布置于回环的花丛之中。所用粉白两色蔷薇,皆已短根,被束于一处做出花团锦簇的样子来。花圃长约十余丈,如同一片粉云,这种连我也从未见过的盛景,自然引人惊异。只是这样的繁华,也不过只能持续这一夜罢了。失去土壤与根基的花朵,恐怕再难以盛颜迎接明日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