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芳菲尽。但四月却是赏牡丹的季节。
适逢天气和暖,故开了台榭理事。御案三面皆敞,可见小苑中绿树青草,十分清新怡人。廊下阶上摆了许多司苑精心育制的牡丹,姚红魏紫,花团锦簇。因我不喜见白牡丹,冷落了今年新育的“晶玉”、“暖玉”、“御衣”等数品上佳花卉,反而令人摆在房选所能看见的地方。
小苑中,绿树正青色。
正奉茶的间歇,韦尚宫在一边谈起那些花儿:“万岁不许见白色,也是可惜了今年新出的‘二乔’,妾有幸在天王殿下处见过,一株能开两种颜色呢!”
每见我与房选关系清淡,韦尚宫总是一力撮合,仿佛要我们日日腻在一处方好。因而听闻她的话,我只是挑了挑眉,轻呷了一口武夷雀舌,款款道:“朕儿时就见过一株上开三朵牡丹,粉白红三色,称花三色。如今不过两色而已,有什么奇了?”
韦尚宫一笑,道:“两色三色本不足为奇,奇就奇在这二乔两色皆在一朵花上,一半是首案红,一般是粉白,泾渭分明,中无杂色。就不说奇,这两色配在一处,也是美煞了人。”
听到此处,我心中方才一动,却还是道:“朕不喜白牡丹。”
闻言,韦尚宫却只是笑而不语。半晌才起身瞅了瞅外头,道:“这日色也晚了,万岁不如移到暖阁里去。”我早已搁了笔,怀梁收拾好了玳瑁管子,正取了另一支,闻言目光逡巡着望我。我微微颔首道:“甚好,朕也饿了。进些随意的吃食罢。”
“近来天王殿下惜福养身,晚膳用的早,大抵也是这个时辰。万岁不如一起用了吧?”韦尚宫笑着问我。
我无奈,只能道:“朕晚上要批折子,若用粥食,恐怕届时还要再传,反倒是不惜福了。”我倒不是胡诌,房选晚上茹素,饭粥食,近来只有陆云修与他同席。
“陆大人不是说,万岁要少批些折子,才能缓解气血两虚之症么。这都看了一下午,晚上歇歇罢。近来殿下不是常常地抚琴作画,万岁晚间去听听看看,既惬意,又不伤精神。”韦尚宫还在大力为房选荐枕席。
我思及心中所不愿意知道的事由,以及我与房选在情事上的争执,不由黯然了几分,只能道:“阿姆,朕既然晚上要好好休息,又去他那里看什么作画?不如让怀梁或是卫典饰来伺候,倒能松快许多。”
听我这么说,韦尚宫才一把拉住我,只将我一人拖进了后殿东梢殿我的卧室。扶我坐上炕,韦尚宫才恨铁不成钢地向我道:“我的万岁哟,您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的珏哥儿不过比您长了五岁,长子的都已开蒙了。再说环哥儿,也不过比您大两岁罢?媳妇是今年放了榜后才进门的,近来红袖添香,那是蜜里调油。您是作皇上的,当看尽美人。而妾活了五十多岁,无论男女却再没见过风流比得上天王殿下,美艳超过了陆大人的。您若实在不喜欢殿下,那么陆大人也是好的……妾是絮叨了,可您整日与怀梁等内使在一处,就是再亲近,又奈何呢?”
近来宫中多称陆云修为大人,他并不反对,两殿也未闻不喜传出,故而此时韦尚宫亦称云修“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