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兴业被日军参谋的手枪走火打死后的第三天是出殡的日子。这天,天气十分寒冷,可谓是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人们的手都掏不出来了,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像是被猫咬得一样疼痛难受。
小川次郎带着小狗剩儿和一卡车冻得咝咝哈哈的鬼子兵来到了二道沟村的马兴业家里参加葬礼。
马兴业的大儿子叫马宏财,在县城侦缉队里是一个小队副,今年有二十八、九岁的光景,长相特别随根儿,让人冷眼一看,非马兴业的儿子莫属。由于在侦缉队里的长期熏陶,养成了效忠日军的奴性,把日本人视为神灵和老祖宗,对日本人惟命是从。这次老爹被日本人打死,他是一星点儿的脾气都没有,反而在背后埋怨老爹:“老爷子的胆子也忒大了,跟皇军争仨大俩小能不死吗?”
马兴业的二儿子在皇协军里当兵。三儿子先头儿在靖安军当兵了,后来看到靖安军民愤太大,伤亡率太高,就由马兴业出面打点转到了县城警察局供职。二儿子和三儿子好歹知道个死活,为人办事还算留点儿余地。就是这个大儿子马宏财特别随他的坏爹,对中国人凶狠残忍,对日本人则唯唯诺诺。
三姨太在这三天里装模作样地哭天嚎地,也不敢修饰自己。尤其是马兴业的三个儿子回到家里来,十分担心这哥仨找她算账。三儿子就曾经在人前人后地说过:“没有我三妈耍贱,我爹也不会死。”所以,三姨太就更加小心翼翼,不敢造次。小川次郎今天冒着大冷的天儿来到了马兴业的家里,三姨太着实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心里一下子就有了底儿。小川次郎看见三姨太泪痕满面,面容憔悴,犹如雨打梨花般地令人怜悯心疼,忍不住上前就把三姨太搂抱在怀里温存一下,三姨太伏在小川次郎的肩上犹如见到亲爹一样,委屈的嚎啕大哭起来。
马宏财率领一家人在大冷天里安葬了马兴业,南来的,北往的客人们散去之后,小川次郎对马兴业的三个老婆和三个儿子说道:“为了马家的基业和围剿抗匪,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事业,我地决定,马宏财地今后回到家里主持家业,担任乡维持会会长,我再给你们乡的自卫队拨两挺轻机枪和20支德国造驳壳枪,争取建成一个战斗力强悍的自卫队。”
马宏财一听,连忙给小川次郎鞠躬:“谢太君提携!”
小川次郎又说:“马家地日子还要过,马兴业会长的三位夫人还要节哀,继续生活,马宏财地要照顾好,今后我会常来地。”
马兴业的三个老婆听出小川次郎的画外音,那就是马宏财在家说了算了,马兴业的三个老婆继续享受原来的富贵荣华。于是,三人急忙鞠躬说:“谢太君!”
此时,其他所有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小川次郎是打算要在这里与三姨太过日子啦。三姨太偷看了一下大家的反应,又望了一眼小川次郎,露出一丝满意可心儿的眼神儿。
小川次郎说道:“你们地休息,我地返回县城地干活。过几天我再来。”
小川次郎带领小狗剩儿和鬼子兵们都撤了。
先期率领教导队和伤病员转移到老虎洞的副师长王占江对师直属教导队队长说:“把伤病员安置好以后,你们教导队立即派出30名战士,骑马携带弹药和粮食,绕道到康家营子接应师长他们。”
教导队队长回答:“是!”
杨师长率领师直属部队来到康家营子。康家营子的村长来到村口迎接。
杨师长与村长握手说:“我的村长大哥,今天我们抗联一师要暂短休整几天,打扰你们了啊。”
村长说:“你不是说咱们康家营子是群众基础比较好的吗,那还客气啥呀。现在咱们的老百姓还没有忘记你教给大家伙的顺口溜呢。‘年三十,月黑头,巧遇抗联过山沟。挡住小分队,拽住不让走。荞面饺子野猪肉,糊米水,葡萄酒。迎来新,送走旧,军民共同逐日寇’。”
杨师长哈哈大笑:“乡亲们真是我们抗联的大靠山呐。”
几名日军军官和皇协军军官钻进帐篷站在犬养面前。日军参谋长龟田向犬养报告:“报告大队长,经过几路人马侦察,抗匪从天梯峰冲出重围后,目前失去踪影。”
犬养气急败坏,犹如凶煞恶神一般大骂道:“八嘎,你们简直是一群饭桶,不,是猪!动用了10个架次的飞机、20门大炮,损失了500人马,才找到50多具抗匪的尸体,向关东军司令部怎么交代,向天皇怎么交代?”
鬼子军官和汉奸们都吓得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喘。
参谋长龟田说:“大佐阁下,请您息怒。面前的境况是气候恶劣,地形不熟,对我军极其不利。加上伤亡太大,士气已经严重低落。卑职以为,不如撤回人马,重新休整,来日再战。”
犬养歇斯底里地大喊:“耻辱,大日本皇军的耻辱!班师回营,择机再战!”
鬼子和汉奸立即行动,砍来树枝,削成木棒,捆扎担架,两个人一组,抬着尸体和伤员,垂头丧气,战战兢兢地走着。
在康家营子村民家里,杨师长逐一看望所有伤员。见到虎娃,问道:“你伤到哪了?”
虎娃说:“没事儿,皮里肉外的伤。后背被炸弹炸起来的石子伤了七处,小莲子已经都给我处置完事儿了。”
师长说:“这次反扫荡,我们一共牺牲了58名同志。但是,我们取得了歼敌500多人的重大胜利。这次咱们回到老虎洞一定要好好休整一下。”
虎娃说:“师长,现在敌人是什么情况我们还不清楚。我建议,我带特战排的同志靠前侦察一下子,如果有机会就再给他们来一下子,解解恨儿。”
杨师长说:“敌人可能撤退了。我看那样,这个时候我们再狠狠地敲打他们一下子,很有必要。”
这时,李海江走了过来。
师长说:“虎娃建议在敌人的撤退途中教训一下他们,我感到这个主意不错。”
李海江说:“按照老乡们的说法,明天开始将有大幅度的降温。我建议大家在这个堡子里躲一下高寒天气。同时,派出小股部队骚扰一下鬼子也是个机会。”
师长说:“虎娃负伤了,海江连长带队。”
虎娃说:“不,师长,我要参加。我这点伤算个啥?你不说我是铁孩子吗?”
师长说:“那好吧,估计王副师长派来的增援部队也快到了,补充上武器弹药你们就出发。”
晚间,康家营子村口。两名抗联一师的暗哨埋伏在一个草垛的下边,发现一队穿便衣的骑兵向村口走来。一个暗哨立即向村里跑去报告师长,另一个暗哨继续观察。走近了,发现是抗联一师的教导队,放暗哨的战士急忙出去迎接。
暗哨战士喊道:“队长,你们来了?”
教导队队长:“是我,同志们都好吧?”
战士们都手持武器,紧急埋伏在村子里,严阵以待。放暗哨的战士往村子里跑来,边跑边喊:“师长,不是敌人,是咱们的教导队来了!”
师长率领战士们一拥而出,双方战士们都像是久别的亲人一样紧紧拥抱。
来到屋子里,教导队队长说:“师长,王副师长让我们带来了30匹马和弹药粮食来接应大家。”
师长说:“好啊,我正等着这些弹药呢。你们先休息,我安排一下新的行动。李连长,现在条件具备了,由你带领特战排没有受伤的17名战士和部分侦察连战士,袭扰一下敌人,不能让鬼子和汉奸顺顺当当地撤走。”
虎娃说:“师长,算我一个吧,这点儿伤没有大碍,师长,求您了。”
师长说:“那你站起来,我看看。”
师长看过后问:“你能行吗?”
虎娃说:“能行!”
师长说:“那好吧,你跟海江连长去吧。”
在打谷场,李海江把全连集合到一起。
李海江说:“同志们,现在,侦察连马上要执行一项歼敌任务。特战排没有负伤的18名同志全体参加,其余三个排,每个排出四个有过打猎经历的战士参加这次战斗。”
各排战士争先恐后地报名参战。各排排长一一进行选择后,把选出来的战士交给连长。
李海江说:“其余的同志们不要有什么想法,打仗的机会很多。因为今天这场战斗,是高寒条件下的战斗,对适应环境能力要求比较高,所以请大家理解。现在,我宣布,其余同志们立即解散休息。留下来的同志都要戴上狐狸皮的棉帽子,戴好棉手闷子,扎好绑腿,披上白色斗篷,每人一匹马,立即补充弹药和给养,要把弹药和给养都放在马身上驮好。”
战士们一阵忙活,装备整齐了,披上了白色斗篷,牵马整齐站成两排。
李海江说:“同志们,以前是鬼子追咱们,今天是咱们追鬼子,追上以后,就按照猎人打猎的方法,实行四面八方包围的战术,各自为战,围歼敌人,杀得越多越好,非把这口恶气出了不可。战斗中,我们把弹药基本打光以后,就立即转移。听懂没有?”
战士们的劲儿憋得足足的,大家喊道:“听懂了!”
李海江一声令下:“出发!”
4000多鬼子和伪军在一片茂密的深林里宿营,帐篷已经少了许多,大部分人马露天宿营,多处篝火就像是鬼火儿一般在有气无力地燃烧着。
李海江指挥战士们把马拴在一个离敌人宿营地三里地的东山坳里。
这个时节,正是东北地区鬼呲牙的时候。山区的气候变化也快,大风哭天嚎地刮起来,把老林子刮得呜呜山响。天冷得能够滴水成冰,现在的温度足有零下40多度,大雪粒子直往脸上扑打。时常听见“嘎巴”“嘎巴”地山响,一抱来粗的大桦树被冻得七裂八半。侦察连的战士们都是当地人的打扮,羊皮大衣、狐狸皮的棉帽子、靰鞡鞋、羊羔皮的裤子,戴着棉手闷子,保暖性能很好。可鬼子伪军的冬装大部分都是棉花絮的,抗寒能力不如侦察连的战士们。
虎娃提醒大家说:“各位战友,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地折腾他们。记住,大家在开火前一定要把枪支抱在怀里暖一暖,如果冻了,不仅撞针缩短,就是大栓也拉不开了。”
李海江命令说:“虎娃排长的提醒很重要,大家一定要给枪支保暖。大家从四面包围敌人,一个小时以后,见三发绿色信号弹开始袭击,各自为战,然后回到这里集合!听清没有?”
战士们器宇轩昂地喊道:“听清啦!”
战士们开始分路出击。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信号弹升空了。
日军的宿营地四周突然响起了猛烈的机枪和步枪的声音,眼见着鬼子伪军们一个一个地倒下。许多鬼子伪军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懵了,少数清醒的赶紧操起家伙就要还击,结果大栓拉不开,枪也打不响。抗联战士们如入无人之境,一阵子猛冲猛打,就像猎人在屠杀一大群野山羊一般,鬼子伪军乱乱哄哄地跑炸了营。
小莲子跟在虎娃身边,两个人同仇敌忾。小莲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偌大的机枪让她摆弄的得心应手,敌人成群地被她释放的火焰吞噬。虎娃沉着稳健的用步枪一枪一个地猎杀着敌人,遇到帐篷就是两颗手榴弹侍候,遇到近敌就用驳壳枪招呼,哪里有反抗的敌人,他就带着小莲子往哪里冲。
李海江带着满腔怒火,一边开枪,一边喊着11名牺牲小战士的姓名,大喊着:“小三子,这一枪给你报仇了!小张侠,这一枪给你报仇了……”
李大栓像一头雄狮,眼睛血红,面容就像一尊雕塑的铜像,威严、沉稳,抱着一挺轻机枪,专往鬼子堆里扫射,一扫就躺倒一片。他的杀敌豪情完全迸发出来了。
一班班长赵靖勃端着一挺轻机枪,漫山遍野地专门追逐着鬼子军官打。一个鬼子兵冲着他扔来一颗手榴弹,他急中生智躲到了一棵大松树的后边。“轰”地一声爆炸后,他就像一只猛虎一样对着那个鬼子连着打了两个点射。鬼子后背瞬间就爆出了一朵一朵的红色血雾,倒在雪地里毙命了。
4000多鬼子和伪军的部队,一炸了营,简直是一个奇妙的景观。整个战场的天平完全向着抗联战士们倾斜,鬼子伪军除了能够使用刺刀、手榴弹以外,所有的枪支都打不响。战场上很多鬼子和伪军被这样的战斗方式吓破了胆,毫无斗志,惊慌失措,漫山遍野地乱跑起来。到处是鬼哭狼嚎般瘆人的惨叫,到处是抗联战士们的活靶子。有的鬼子伪军脑袋钻进雪堆里,顾头不顾腚;有的趴在地上装死不敢动作;有的鬼子军官挥舞着战刀“嗷嗷”地叫唤着,没叫几声就被密集的子弹打成了筛子。
一个鬼子军官逼着炮兵开炮,炮兵告诉他说:“你地不懂,林子太密,炮弹出膛就会打在树上伤了自己人。”
雪夜围歼战斗进行了半个小时,侦察连参战人员的弹药消耗得差不多了,大家陆续撤出战场。激烈的枪声逐渐稀疏了,稍微消停一点儿了,鬼子们战战兢兢地又聚拢起来,开始把被打死的同伴儿尸体向一个地方集中。
黑糁糁的林子里到处是死尸,有人的尸体,也有少部分马匹的尸体;到处是血,树上、雪地上、人的身上溅的都是血,隐隐约约的雪光下,黑影们在攒动,分不清是人影还是鬼影,密林里简直成了令人恐怖的屠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