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墨绝对是一个成功的权臣。他没有任何背景，全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成为了权倾朝野的国师。上承启王欢心，下御百官臣服，这需要计谋，需要圆滑，更需要胆色。如今朝中唯一能够与他分庭抗礼的就是当今陛下的国丈，当朝的丞相孔禄。
跟在术墨身边，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权力。
那一次有位朝官在朝中弹劾术墨，第二日术墨便直接命人去灭那位朝官满门，朝中众人虽然心知肚明，但是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言明真相。启王昏庸无道，术墨随意给那位朝官安了一个罪名，便草草了事。
这就是权力，随心所欲的权力。
我收了一个徒弟叫莫云。他便是被术墨灭门的那位朝官之后，那一日术墨派人前去，为了不让人逃脱特命我前去督查。
在术墨的人离开之后，我步入了那个大院之中。院中到处都是血迹与尸体，我突然想当年我家被灭门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我踏着尸体前行，突然从几具倒在一起的尸体下面钻出一个小孩，那个小孩努力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尸体搬开，然后满脸血污的望着我。
我正想随手了结他的时候，那个小孩突然开口说道：“叔叔，我要报仇，请你教我获得力量的方法，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微微一怔，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睛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我。
多年以前在酒楼里，我也对长歌说着同样的话。而如今我再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可是我却变成了长歌的角色。我第一次对长歌当年的选择感到了质疑。
“因为，我也不知道怎样做才叫仁义。或许等我知道了，我会为今天决定而后悔，又或许我会为今天的决定而自豪。”
师傅，你为你曾经的决定感到自豪了吗？
我收下了莫云，收下另一个自我。
在我问他为什么那么肯定我跟那些行凶之人不是一路的时候，他告诉我说，因为我认识你的剑，那是太虚观的剑，是侠客的剑。
我笑了笑，没有告诉他，其实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侠客。就连长歌那样的人，也不是真正的侠客，因为这个世界根本容不下侠客的存在。
在我跟着术墨后的第三年，太虚观发生了一件大事。无尘子有意归隐，要从太虚中选出一个杰出的门人继承掌门之位。
而此时我已经是太虚观阳明殿下四宗，刑宗，法宗，礼宗，后宗，其中礼宗的宗主。风清则是阳明殿的殿主。一般来说，位列阳明殿主就是铁定的掌门继承人，不过这一次无尘子却声明自门下中选立掌门，这话的意思就是，其他也可以与阳明殿殿主一起竞争这个掌门之位。
我想起当年无尘子对我的照顾，想起他看我的眼神，我的心中突然隐隐有些萌动。难道，当年他竟是有意培养我来竞争这个掌门之位？
“你去竞争掌门之位。”术墨在书房中对我说道。
我沉默一会说道：“先不论阳明殿主风清，就是四宗之中，我礼宗也是属于位列末尾的存在。在我前面还有刑宗，和法宗。我去的话，机会不大。”
术墨微微一笑，说道：“你放心我会帮你，孔禄他想让风清当掌门，我自然不能如他所愿。如果八大门派有一派落在我手中，日后在朝中就再没有人敢忤逆我的意思。”
最终我还是去了，带着我唯一的徒弟莫云上了太虚观。当无尘子在山门前看到我的那一刻，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知道他原来还是希望我来的。
他欣赏我的才华，欣赏我的天赋，也欣赏我的锐气。他老了，已经没有能力带动着太虚观达到另一个巅峰时期。所有他需要改变，需要一把锋利的剑，来为太虚观开创一个更为辉煌的未来。风清平稳有余而锐利不足，所有无尘子希望有这么一个人来改变太虚观现有的面貌。
站在太虚大殿之中，面对着众位长老，我谦卑的表达了自己想要竞争掌门之位的意愿。
看着掌门位置上笑意盈盈的无尘子，我突然有种想法，或许我真的能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坐上那一张掌门的椅子。可是，事实远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这一年还发生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掌管国库的内府督查使因年老多病，故而辞官归乡，朝廷急需另选一位官员担任这一官职。内府督查使，主要任务就是替君王管理国家的金库，所以这个职位至关重要。
而丞相孔禄和二国师术墨都想让自己的心腹担当此任。可是启王虽然昏庸，但是孔禄毕竟是国丈，也就是自己家里人，所以启王有意让孔禄的人来担当内府督查使。可是术墨怎能愿意，这个职位掌管着国家经济收支，得到这个职位无异于掐住了国家经济的咽喉。所以术墨决定在政治利益上对孔禄做一些退让，而放弃我转而支持风清当选掌门，便是他手中最重要的筹码。
我虽然才华横溢，也有机会当上太虚掌门。但是他一直看不透我，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并且我能不能当上掌门，这件事情也还有待斟酌。权衡利弊之下，放弃我得到内府督查使这个位置则更为重要和划算。
这一日，我站在术墨赐给我的宅院之中，听着手下的信报。
“大人，我发现这些日子我们做事似乎总是有些不顺，以前知道我们是大人的人，是国师的人阿谀奉承还来不及，现在却似乎……”我的一个下属站在我身后恭敬的对我说道。
我微微一笑转过身说道：“似乎什么，似乎在有意刁难是不是？”
那个下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我挥了挥手说道：“你先下去吧，这些事我会去调查清楚的。”
那个下属对我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师傅，你和国师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莫云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这两年跟着我在一起耳濡目染的对这些事情也格外敏锐起来。
“莫云，记住师傅的话，永远不要把自己当做一枚棋子看。因为如果连你自己都把自己当做了一枚棋子，那么当别人放弃你这枚棋子时，就是你一无所有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