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晓看了她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身开门。大门敞开，径自换鞋，脱下外套，走到椅子上坐下，也没招呼蒋雪儿。
蒋雪儿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知道她是不打算开口让自己进去了。只能厚着脸皮走了进去。
“小晓……”
“有话快说，我很忙。”
蒋雪儿抿抿唇，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她想说的话有很多，她想问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不然对方为什么表现得这么讨厌她。她想问对方之所以会背叛她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她想问她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憔悴？房间里的东西少得可怕，根本就不像是经常有人住的样子，但是她很清楚，对方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
“小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如果你来就是想要看热闹的，抱歉，要让你失望了。因为我过得很好。”
“那，你是生病了吗？”
“你脑子有病吧！难道我一定要出什么事你才能心满意足的离开吗？”
“不、不是的，我知道看你的脸色很苍白，所以我才……”
“蒋雪儿。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什么。”苏小晓皱着眉头说道，“如果你真的是来关心我的，那你就是傻。傻得可恨的那种！难道你忘了我是怎么对你的吗？我把你卖给了杨哥，让你帮我们家抵债。我还带你的未婚夫到酒店去捉你的jian，我甚至拍下了你的照片，在网络上还有校园公布栏上公开！就算那件事情后来都被压下来了，但是你的名声也已经一落千丈！我把你害得这么惨，你还跑来关心我？你要说你是真心的吗？说实话，我信。但是这只会让我想要嘲笑你！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你这行为有多蠢！”
“小晓……”蒋雪儿被苏小晓骂得很是委屈，“我，我没忘记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我怨你是真的，我难过也是真的。但是……我关心你也是真的啊。随便你怎么认为，你对我来说就像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一样，即使对你有怨，但是我也不想看到你过得不好啊……”
苏小晓定定的看了蒋雪儿一会儿，最后似乎挫败了。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反正你傻是天生的。不然也不会被我骗这么久。”
“……”
苏小晓不知道是不是想通了，还是看开了很多事情。终于肯静下心来跟蒋雪儿谈论她最关心的问题。
“你想问什么，一个个问。”
“你，你最近过得好吗？”
“不好。”
“……你是不是……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蒋雪儿担心对方会再骂她，所以问得小心翼翼。
好在苏小晓没什么过激的反应。
“能遇到什么事情？该是我的逃不掉。”苏小晓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瞅着蒋雪儿傻愣愣的样子也不像是能听懂的样子，干脆直接叙述了起来。
“当初我跟你说我爸欠下一笔巨大的赌债是真的。我爸带着我妈和我妹跑了，这里就剩下我自己一个人。杨哥带人找上门来，找不到我爸，就找我，说要把我抓去抵债。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自己一个人，很害怕。我一直求杨哥放过我，杨哥说放过我不可能，除非我把钱还给他。我哪里有钱，当时慌里慌张的只能求对方给我一点时间筹钱。杨哥给了我三天的时间。”
“这三天的时间里，我想到了很多办法，但是都没有一个可行的。然后，我想到了你。一个整天把朋友挂在嘴边的人，我想，你家里那么有钱，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朋友的话，你一定会帮我。不过我也知道，那笔钱的数量太庞大，即便你想帮忙，也不一定能拿出那么多钱。所以我就跟杨哥商量，如果你不拿钱来换我的话，就拿你换我。”
“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真的来了。不仅来了，还天真的拿着五万块钱要帮我还债。五万怎么够？五万对杨哥来说就是一笔零用钱而已，我不知道该气你的吝啬还是气你的傻。总之一切按照原计划，你被送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怀里。之后我还是觉得不解气，凭什么都是养女，你就过得那么滋润又风光，我却要这么凄惨落魄。我的养父养母奴隶了我这么多年，一到危难关头，却带着他们的亲生女儿跑了，丢下我自己一个人应对凶神恶煞的债主。所以，在你被人带走之后，我又跑去找李继周，骗他说我在路上看到你被一个陌生人带进了酒店，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你的熟人。然后带他闯进你所在的房间……之后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苏小晓叙述的时候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把脑海里的台词念出来一般。蒋雪儿却听得一阵心惊。
“所以……你是为了自保，还有同样身为养女，我们的命运不同，你觉得不公平，才背叛我的？”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你会跟我说这些……”
“为什么啊……”苏小晓沉默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熟稔的点上。蒋雪儿吃惊的看着她，“小晓，你……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最近几天。”苏小晓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眼里带了苦涩，“也算是报应吧。你跑了之后，那个带你走的男人大发雷霆，说他还没开始就被人打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还在床头看到一张支票，当下气得不行。他不缺钱，那些钱对他来说就是一种侮辱。所以他上门找杨哥算账，杨哥好说歹说的才安抚好对方。之后自然就把这事算到我头上来了。再加上杨哥知道你其实是蒋家千金的事情，认为我这是在挖坑给他跳。他在道上下了通缉令，所有的人都在到处找我。我跑到其他的地方躲了一阵子，本来以为逃不过了。后来被一个自称是你朋友的人救了。他倒是厉害，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杨哥撤回了通缉令。我才能重新回到这里。但是他也只是问了我关于我陷害你的那些事情之后就没再管我了。我爸欠杨哥的钱还没还，杨哥答应了那人不再找我算之前那笔账，这笔钱账却没说不算。所以前几天，杨哥就再次找上门来了。”
“那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能做什么？他说过，他只要人和钱，我没钱，只能拿人抵钱。”
“你……”蒋雪儿吃惊的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难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苏小晓笑了笑，又是带着苦涩的味道，“我现在已经退学了，正在杨哥开的夜店上班。你那朋友长得不错，有空带他过来给我捧捧场吧。”
“小晓……”蒋雪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喉咙一阵酸苦，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她没想到，苏小晓竟然会落到这个地步……
苏小晓注意到蒋雪儿的眼眶泛红，心里知道她是真的为自己难过。再加上这段时间因为自己的事情，很多人都对她避而远之，让她更加珍视这种被关心的感觉。或许也正因为这样，她才会明明讨厌蒋雪儿，却还是愿意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雪儿，你以后看人要擦亮眼睛，别有个人跟你说你们是朋友，你就傻傻的掏心掏肺。朋友是要用心感受的，而不是靠耳朵听，靠眼睛看就可以了。”
“小晓……你真的，从来都没把我当成朋友吗？”
苏小晓看着她，叹了口气，说道：“或许吧。主要是因为你和我有着同样的背景，但是却拥有不一样的命运。这一点让我无法不去在意。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去跟你比较，其结果当然是我输得一败涂地。最后只能一点一点被妒忌吞噬……雪儿，你真的很幸运，即便在被我陷害到那种地步的情况下，也能交到真心对你的朋友。我真的，比不上你。”
她幸运吗？蒋雪儿在心里问自己。
她不知道。
她也曾经抱怨过，蒋老爷和蒋夫人对她的冷漠；她也曾经抱怨过，她的亲生父母为什么不在她的身边；她也曾经抱怨过，为什么没有人能够透过她光鲜的外表看到痛苦挣扎的她……
但是她知道，蒋老爷和蒋夫人即使冷漠，却不会亏待她；她也知道，她的亲生父母虽然不在了，但是他们都很爱她；她更知道，别人看不见是因为她的自尊为她架起了一道防线，让她避免受到外在的伤害。
她同样会抱怨，当她也会感谢。
她想，这应该就是苏小晓所谓的幸运吧……
即使同情苏小晓，也想帮助她，但是蒋雪儿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能留下一句祝福，蒋雪儿离开了。
蒋雪儿出去的时候，张诗晴果然还等在那里。她一见到蒋雪儿出来，立刻跑下车：“雪儿，怎么样？她有没有欺负你？”
蒋雪儿摇摇头：“没有。”
两个人上车，张诗晴接着问道：“她真的没有欺负你？你可别被欺负了却不敢说啊！”
蒋雪儿哭笑不得：“她真的没有欺负我，诗晴姐你放心。”
“那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
“刚刚跟小晓说开了很多事情……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对我，也知道了她现在看起来这么憔悴的原因……”
“为什么？”
蒋雪儿看着一脸好奇宝宝样子的张诗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前者的话说了倒没什么，但是后者……那毕竟是苏小晓自己的事情，她有权利说给其他人听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