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锦出了风月无边楼,就绕到了一侧墙根下——她也是蛮心酸的,自家的店竟然还需要翻墙离开。
可是一想到自己若是顺利离开,就能愉快地讹钱,她就心中顺爽,瞬间化身轻盈的蝶,空中划过一道靓丽的弧飞过了墙头去。
然而,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飘然轻巧的一飞,未曾落地,而是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了个结实。
“倾羽姑娘有伤在身,还这般上蹿下跳地,着实是不大好啊。要是让身体上的伤恶化了,那可怎么得了啊。”
这声音不紧不慢,带着一贯的闲适,偏还又几分戏谑,不是容澜,又是谁呢?
沈云锦心里“咯噔”一声,他怎么这般鬼魅的出现在这里了,而且偏偏是自己飞檐走壁的时候。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人此刻难道不是应该已经与楚言之共乘马车,在带着泥土和花草芬芳的路上走出两三里了么?!
容澜看着怀中人瞪着漂亮的桃花眼,那一池清眸似乎能把人给融进去,他就特别想伏身去亲吻她满满都是茫然的漂亮眼睛。
可为免将人吓到,容澜就将这念头压了下去,抱着人上了一边青灰色的马车,一拉帘子,将两人藏在了里面。
沈云锦愣愣地,在车子里面呆了小半天这才想起来重点来——
“你你你……你认出我啦?!”
这一声,却是又惊又吓的。
容澜勾眼扬媚低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本世子亲手救下,一口汤一口药亲自养活过来的美人儿,如若还认不出来,是不是太对不对了?!”
这语气,带着淡淡的骄傲,更多的是得意和戏谑,仿佛在说“你可是我一手拉扯大的,想要逃出我的手掌心,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沈云锦觉得今日的容世子,状态并不是很对,看她的眼神格外的温存,格外的熟稔。尽管他们俩认识的确也是有不少时间了。可现在的这种熟稔,却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十几年,甚至一起生活过。
可沈云锦搜寻了一遍自己童年的记忆,却并没有半点容澜的记忆。错觉,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仔细一想,觉得大概是因为这大半个月来,他一直在照顾自己。随便想想都能想到他给自己喂药喂汤时的画面,以至于让自己产生了“和他生活过很久”的错觉。
两人脉脉相对相顾无言了一会儿之后,沈云锦就问道:“你是刻意回来接我的?”
“不错,”容澜微笑着淡淡道,“方才离开的时候,便看见了五皇子。想他近日姻缘不顺,定是要寻‘倾羽’的,于是就在这儿等你。”
沈云锦杏眼一睁,讶然:“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从这边出来。我这风月无边楼虽比不得王府,却是跨街区的。”
“可你若是要回容王府,就只能走这边啊。”容澜浅笑道。那微微上勾的唇角,感觉就是在说“你的小心思都在我的意料中”。
沈云锦一怔,瞬间红晕上脸,这家伙还真是懂得分析人心和,而后扯开了话题:“五皇子姻缘不顺?怎么个不顺法儿?”
容澜于是将白日里从楚言之那儿听来的事儿一一与沈云锦说了。
沈云锦开始的时候静静的听着,越听越觉得控制不住,直到听到后来。她已经笑得捂着肚子直接喊“哎呦”。
容澜见她粉脸乱颤笑的都拉到了伤口,急忙一把将人捞在怀中,生怕她滚来滚去地撞到尚未完全痊愈的伤口。
好半晌,沈云锦才缓过劲儿来,轻咳了一声问道:“我听说,钦天监的陈大人,那是出了名儿的好脾气、老好人!这位五皇子可真是个奇人,竟连这样的人都能得罪了,哈哈……他还真是对得起皇子这个称谓啊。”
容澜闻言,却双眉一敛,不解的问道:“这话却怎么说?”
“两个重臣的女儿,一个福薄,一个命硬,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八成是五皇子得罪过这位大人,大人故意的!”沈云锦不着痕迹地从容澜怀中退出来,正经危坐道。
容澜好整以暇:“就没可能陈大人是实话实说,这二女,五皇子都娶不得?”
“陈大人非要这么说的话,也没人说的出什么来啊。李尚书两年前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贱妾扶成平妻,要说因这个折损了儿孙福气,那是有理有据的。至于这天煞命格,有本事五皇子就娶啊。”沈云锦说完之后,还忍不住抚掌而叹,“妙!实在是妙!”
这年代可没有什么迷信不迷信之说。大家都敬畏鬼神,对这样的事情更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容澜略微敛眉,淡淡道:“对此,三小姐怎么看呢?”
沈云锦双眼快速的眨了几下,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在对着空气说话。她刚说完自己的看法,这男人竟然又问她怎么看?
是他没有细听还是还没搞清楚她说的话的内容?
沈云锦思索了一下,顿时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而后笑道:“这是你们男人的事儿,我怎么看有什么要紧?!再说,就算我说的有道理,只怕也左右不了什么,空惹了烦恼给自己。”
“可我就是想听你说。”容澜略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神色坚定,语气认真,一双仿若映走漫天星辰的眸子,因为淡淡的笑意而翻涌一层潋滟的色彩来,仿若春风化雪,暖阳融冰……
那张风靡万千少女的脸,不动声色的时候就已经足够让人尖叫,更何况还是这般有意为之的勾引。
沈颜控心说:这简直犯规!
“朝中六部,刑部肯定不是你们的人,不然那****蹲大狱,身边也不至于再来个姑娘。”沈云锦淡淡道,“礼部么……就冲婉儿那态度,应该还是比较偏向你们的;户部嘛……就冲李大人那态度,看来是悬了。吏部牢牢握在皇帝手里;有程太尉在,兵部就是个空壳儿。世子,殿下的处境……不太妙哦。”
小姑娘眨眨眼,把最后的语句顿了顿,故意拖了很长的尾音,而且还勾起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容澜看着她的笑,却更加欢心,问道:“怎么个不妙法?”
“你好没意思的,我一个不在朝堂的妇人,你却非要问我朝中事。”沈云锦理了理袖口,“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细了没有。”
容澜熟稔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沈云锦躲闪不及,就被揉了个正着。
小姑娘不高兴了:“不许揉我头发!我又不是小孩子!这样揉着像什么话。”
“好好好,”容澜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大姑娘了,不揉你头发了!”
沈云锦不禁兀自一怔,她不禁有些污污的乱想起来,不揉头发,他还想揉什么?不知不觉间,感觉自己的脸都火热热的了。
“云锦,你为什么会化名倾羽?”忽然,容澜没头没脑地这么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的,她就是随口想到的名字。
可容澜这么一问,似乎是对这名字的来由很好奇,说不定想听一些不得了的内情。故此她忽然沉吟起来,就好像当初叫这个名字的时候,真的经过了很复杂的深思熟虑,这背后更是有什么非常曲折又震撼人心的理由。
是啊,为什么会脱口而出就是这个名字呢?
见她思索,他也不催促,仿佛只要是面对她,他就有无尽的耐心一般。而且,他也不想她欺诈自己。
“我……我……”沈云锦撑着有些发涨的脑袋,微微蹙眉。
她总觉得,难得容澜这样的人物竟也会问这么无聊无趣的事儿,自己若是不说点儿什么,恐怕显得不够深刻。忽然,脑袋里灵光一现——
“我曾听过一个故事,说有天女下凡洗温泉,有个有心计的男孩子,看了人家洗澡不说,还藏了人家的羽衣,天女没有羽衣就不能回天庭了,最后只能嫁给那个有心计的男孩子。唔……我其实一直觉得那故事可能未必是这样的。凡间的男子再有心计,怎么可能比得上天女呢?或者她就是故意洗澡给对方看,又故意让对方拿走了羽衣,就是为了嫁给他……”
顿了顿,沈云锦忽然抬头看着容澜,一本正经道:“你或许会觉得我说的莫名其妙,且听我继续说下去。我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你听完就会明白的。”
容澜强忍着笑意:“我觉得甚为有趣,你接着说。”
沈云锦点点头,继续道:“我之所以会认为那仙女嫁给他是有意为之,全然因为她就叫倾羽。据我所知,天上并没有哪位神仙或者星宿是叫这个名字的。显然,这是个化名。那为何要化这个名字呢?定不是随口胡诌!倾羽倾羽,顾名思义便是褪了羽衣的意思。在丈夫沾沾自喜的时候,她用自己的名字,直白又热烈地告诉丈夫:呆子,是我喜欢你啊。我觉得,这位仙子甚有个性,实乃女性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