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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朝天子九国相会

元化十六年二月初九,神州九国诸侯一同入帝都皇宫金銮殿,朝见天子!

康朝皇宫,其建造规格礼仪,自是比诸侯要隆重万分。真所谓——

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

连二桥于东西兮,若长空之蝃蝀。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

金銮殿上,煊赫隆重;紫柱金梁,红墙金瓦。

殿前月台两角,东立日晷,西设嘉量。大殿四周,明黄垂幔,被微风带起,似金沙漫舞。外置九龙玉璧屏风,精美华致到无以言表。其一案一几,一檐一柱,无不透出肃穆森寒,尊贵雍容。

当天子高坐王座,文武百官跪拜之后,一声清脆钟声响彻,阶下三鸣鞭——

“诸侯觐见——”

一声庄严之声传出,群臣拜后站定大殿两方,让出中间一道为红毯路。众诸侯自大殿门中,鱼贯而入;并立中间,并肩而行!

于一定位置站定、鞠躬、山呼天子、拜兴、平身,奏乐,礼仪方止!

且看那龙椅之上的君主,身着大明黄亮色皇袍,腰束金镶三色碧玉纽带;头戴一顶纯金耀目皇冠,额前九色冕旒垂落。面色黄白、双目浑浊,双颊似生褶皱。但他龙椅周围,却是一群美丽的女子围绕成的花团锦簇。那糜烂模样,当真是与传说中的分毫不差。

“怎么一回事?不是有整整九国诸侯吗?好好儿的怎么少了一国?难不成还半路上被人灭了一个?”

待得诸侯觐见并坐定两边后,这才发现,东方那继位没几天的嵇国国主,不知死哪儿去了。即便是在座的八个,有两位也是伪诸侯——东方邕国摄政王万俟御天和西方索尔元帅皆以“国主年少”为借口,美其名曰,代而觐见。

好吧!就算是个伪诸侯,可人家两位好歹也给面子的到了,可那个嵇国项敖,竟然连人影都未见?

此时,百官中忽然出现一人,一身戎装,面容粗犷,正是大将仪加。他拱手于前回禀道:“启禀陛下,传闻这项敖放浪形骸,目中无人。今日诸侯朝见,却独独他不到,分明就是没把天子您放在眼里啊!陛下当施以严惩才对。”

“万万不可!”一声惊叫即使的响起,正是三品学士龚著。但见其面容和蔼怯懦,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陛下,九国诸侯,国力雄厚,虎视八方。若轻易动之,恐我天朝有危也!”

“老软蛋!”仪加瞪着这怯懦的老头子大怒:“身为朝官,却无半点我康朝风骨,真真羞煞我辈也!”

龚著却鄙夷地瞪了这厮一眼,昂着头颅负手冷笑:“总好过某些人,淫荡糜烂天下闻!”

“你……”仪加蹭的抽出刀,对准龚著,满脸凶横:“老小子,你说什么?”

这时,却听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不知龚学士是说谁呢?”

龚著这才注意到头顶前那位阴鸷的面孔,猛地醒悟,一时间跟惊了弓的鸟似的,冷汗直冒。

天下皆知,费帝得美姬妹姒,却以“不忍独享”为名,邀众臣共淫。而这诸臣中,便有大将仪加,府尹赵修,以及费帝同母弟郓王仲弗祇等。

以前若有臣子斥责费帝此举,都叫费帝下令直接杀无赦了。本以为朝野上下都敢怒不敢闻了,哪里想到还有这个不怕死的愣是往铁板上撞。

唉!众人都在心中为龚著默哀了三声,兰临风冷眼看着这诸多事端,时不时戏谑的向四周瞟瞟,却没料到正好与对面那翡翠面具下的嘲弄眸光相撞。

兰临风目光陡然一滞,蓦然又想到了前几日的敖天峰之行,却是满含复杂、不动声色的将目光移向他处。

星驰野眼瞅着如此,心中疑惑万分。那日敖天峰下来后,不管他挤兑她什么,兰临风一路竟再也没跟他多说一句。之后又听说她自回去后,竟一连几日未出房。他不由猜测,莫非那日观看乾坤谱时,兰临风失常的与他对战,并非是故意演戏给乾元尊者看?纵使真输了,以她个性也绝不会让人看出分毫不对劲儿来。她到底在乾坤谱上看到了什么呢?

正当费帝脸色发紫,刚欲大发雷霆,表现一下自己的天威难测时,殿外一声太监尖叫声传来,这才解了那老头儿龚著的性命之危:“嵇国国主到——”

声落,众所抬目,却见殿外,居然冒出一张四角大床来。百官诸侯顿时皆瞠目!

那张白色的四方床上,床的四周撑起了几近透明的帷帐,由八名年轻力壮的护卫同时抬起。

随着床的越来越近,众人也终于看清里面那若隐若现,摆着个“大”字无比潇洒的某人。甚至在已然抬上大殿上之时,依然袒胸露乳,呼呼大睡,不知天地为何物。

再加上旁边几名衣衫凌乱、露膊赤腿的美女,当真是红绡帐里,春色无极限。

这恐怕是历代诸侯最嚣张的朝见方式了!天子式微,康朝末路……无数康朝老臣,在看着皇座之上的天子遍布阴霾的脸时,心中不禁涌起一种悲悯、愤怒、无奈、哀叹的情绪。

兰临风瞟了眼上头似乎已经濒临暴怒的昏君,然后又将目光移向了床上似比天子还嚣张的嵇王,清亮明眸中,微微眯起。端起一杯香醇美酒,放在嘴边,轻轻一嗅。她蓦然觉得,此时鼻翼中嗅得,似乎不是美酒的诱人香味,而是某种活动在诡谲湖面下的,阴谋的味道。

“玉王!”秉持着一副事不关己姿态的兰临风,奇怪得将手中的杯酒放下。然后回头一望,却见一人,身穿康朝重臣最高规格的礼仪官府,年届不惑,青髯飘飘;姿态肃穆,气势非凡:“你乃东方五国霸主,你东方诸侯猖獗至如此地步,你是不是该给天子有个说法?”

从龙椅上的昏君立起,也顺着这人的目光望向兰临风。但他浑浊而龌龊的目光,在望着兰临风的时候,却好像恨不得要将兰临风面上的薄薄轻纱给揭下。

“丞相大人。”绝美的妙音轻启,不仅让在座的百官诸侯皆一颤,更是让皇座上的昏君,眼中迸发出精光无限!

兰临风却姿态端然,回头看了眼上面贼光猛射的费帝道:“天子德馨,自然诸侯皆重。”

“你……”丞相郦怀鈡气闷得瞪了眼兰临风。想想最近全都是这个女娃的传闻,郦怀鈡暗恨自己太过轻敌,本来准备祸水东引,却没料到竟让这人一句话就轻飘飘推开了。

龚著见郦怀鈡面色不善,马上又出来当起了和事老:“丞相大人,使不得啊!玉国虽小,却是东方之霸……”

郦怀鈡一把将这厮推了老远:“你个没用的老东西,给我滚开!我康朝天威,绝不容任何人践踏——”在兰临风这儿碰了钉子的丞相大人,遂将所有火气,全都发在了那个依旧在大殿上睡着的嵇国嵇王项敖身上:“项敖——”

一声吼比天高,一声惊似虎啸。大床之上那闭目养神的袒胸露乳、毛发缭乱之人,乍闻此惊雷之声,果然颤得睁了眼。然后坐起身来,张望了下四周,满脸迷茫的样子。似是没想到他老人家居然能耐地一睡睡到了金銮殿上。

回头傻愣地望着那方才雷吼出处,却听大殿皇座之上坐着个眼看就要被火烧了的皇袍家伙,而他殿下,则有个老头儿,正在哇哇大叫:“汝身为嵇国国主,觐见天子,岂可衣冠不整,袒胸露乳?礼乃人之衣也,无礼则同无衣。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尔身为诸侯,竟是赤身裸体,自比禽兽吗?”

禽兽?

今日的嵇国国主,曾经的风流才子项敖,脸色猛地大变。

片刻,众人便见那几近透明的帷帐之中,嗖的蹿出一人来——他宽袍长袖,却披头散发;胸前敞开,却胸膛精致。虽因毛发凌乱看不清模样,但他手执一壶清酒,那份放诞不羁,倒让在场无数循规蹈矩之人,看得痴了。

但见他一下床便直接蹿到老丞相跟前,满脸理直气壮道:“心怀鬼胎、欺上瞒下方可谓之无礼。吾露父母之形,以显清白之体,怎谓无礼?”

郦怀鈡被这厮蹿出来的模样吓得后退了几步。见其出言诡辩,这才定了定神,重新拾起怒气,继续像一位教训儿子的父亲板起面孔,一脸严肃道:“哼!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小子为王,更是滑稽至极。朝堂之上,觐见天子竟与床同上;大庭之中,示人以邋遢无衣之形。汝若无罪,谁是有罪?汝为清白,谁为污浊?”

项敖“哈哈”贼笑了几声,然后用一只手拍了拍依旧打着哈气的嘴,这才慢悠悠道:“丞相有所不知,天子风流,有无数美人美酒相伴,孤可是向往已久。早就想尝尝这醉在美人美酒堆里的滋味了。所以啊!昨日孤邀众美作陪,饮美酒,赏美人。享受过后,方知此乃人间至乐也!项敖不才,昨日正是效仿天子这才贻误了觐见天子的时辰。幸亏昨晚孤早就有所吩咐,若是孤睡过了头,即便是与床一同上殿,也定不能觐见天子的时辰啊!”

“你……”郦怀鈡简直快气得七窍生烟了。

谁知,项敖还犹嫌不够似的,还向着气呼呼的郦怀鈡,一副老生常谈的模样道:“丞相大人,礼在心,非表也。孤此举非为无礼,实乃礼之大成也!”

言外之意,就是说,他是学天子风流这才误了时辰,可学天子学得醉成这样都要来觐见,足见我的诚心。你说我这样放荡不羁是无礼,有种的去说说现在跟我一样抱着美人上朝的费帝呀!

西方诸侯中几乎都怔怔得看着项敖,早闻这项敖化名纳兰敖生,才华横溢,风流不羁。却不料辩才亦是如此了得,明明言行无状至此,居然还能把死得给说成活的。

而东方诸侯则毫不意外地纷纷颔首微笑。纳兰敖生江湖上还有狂生之名呢!再加上胸有五斗之才,腹藏万千诗书,做下奇文歪诗无数。巧言诡辩,正言歪解,不过常事尔!

丞相大人早已气得脸红脖子粗,可看看项敖,再看看上座那位皇帝,竟是一时间无言以对。没办法,自个儿家的都不靠谱,有何资格说别人?

哪知项敖却依旧不肯放过他:“至于清白、污浊?汝不识愚圣,是眼浊矣;死读诗书,是脑浊矣;以己之心度人之心,是心浊矣;以不惑之尊欺吾年幼,不容吾乃腹浊矣;而以毒舌肆意辱骂他人实乃口浊矣;遍观以上,吾虽双十有余,但心体皆清,为天下风流名士也,非俗子所能及。观天地之茫茫,不过吾一人尔!汝虽倍龄于吾,却不过一眼浊心浊脑浊腹浊口浊之——污浊老匹夫也。且快退去,休污吾身!”

周围众臣及诸侯皆忍不住笑出了声。郦怀鈡气得双目怒睁,一脸戾气,气呼呼地瞪着他。好像下一刻便能上来咬死他似的。

“纳兰——”

在项敖当场将老丞相挤兑的说不出话来时,一声妙音自众人欢笑的的声音中传来。正是旁边的兰临风蓦然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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