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瞪大眼,手脚冰冷。第一次被自己的孩子逼退至无话可说的地步,只有无边无际的惊恐。良久,边流泪边低低哭诉,过来抓他的手,却被他一下闪开。无措的盯着他:“绍风,我不知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些,你不能信,这都不是真的。你要相信妈妈。”
秦绍风哼笑了嗓:“妈,你的镜子照太久了,从来就只看好自己的样子,便觉得这天下的女人都进不到你的心眼里去。可是,苏意这么一个一无事处的女人,除了那点儿长相还勉强过得去外,学识,修养,还有能力,哪一点易人意了?而你却偏偏将这个人喜欢进心眼里,实在没法让我不好奇。不过,现在我明白了,你不是真的喜欢这个人,你只是爱屋及乌,因为他是苏敬恩的女儿,所以你觉得她除了不能做我的媳妇之外,真是好的没法再好了是不是?”
白林整个身体摇晃着退后一步,又急切上前:“绍风,不是的,你说的那些都不对。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些的?你告诉我,谁跟你胡言乱语是不是?”
秦绍风按了下眼角,狭眸汇集厚重阴霾,盯紧她一字一句:“没有任何人对我说,是我找人跟踪你,调查得来的结果。”摇了摇头,轻笑的脸颜掩不去的伤楚疼痛:“你不觉得自己对于苏意的态度太过反常了么?你喜欢她,几乎没有任何理由的喜欢不及。却如斯排斥她嫁给我,妈,您自己说说,这一点说得通么?你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却不见对秦郝佳上心到何种程度,如何还会渴求一个女儿?而且你该知道,苏敬恩跟你的意念是相同的,就为了苏意不对我萌生感情,几年前会将人送到国外去。我知道,这是他与你商订的结果吧?你们几年前走得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旧没有疏远。”看白林不断摇头否认,脸色苍白得宣纸一般,却没停下的意思,步步逼紧:“你这个样子,可真是让我失望。你知道我几年前为什么离家远远的,许久都不回来么?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你跟苏敬恩有一腿,你们早些年在一起的场景被我看到了,我信不信?我那时只是想不明白,有一个这样不耻的母亲,除了离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之外我还能怎样?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就连我,都是你跟他的孩子。”
一句话,宛如青天霹雳!
起初调查的时候,这样的念头才在头脑中衍生,便被他恶狠狠的按压回去。发现自己竟然不敢深想,只怕那以后,他更无法面对自己的母亲或者自己。可是,悬念浮太久,并不比心如死灰好过到哪儿去。他还是想法拿到了苏敬恩的头发做了DNA鉴定,结果是他所料,却非他所想。
他握着鉴定结果,通体寒凉。第一次觉得不单是她的母亲,连自己的血液,都这样不洁起来。忽然觉得讽刺又好笑,许久之前他还曾抱怨,为什么会是秦远修的弟弟,想爱他娶过的女人,竟然这样难?转首不过两三年,那样的想法便被自己推翻。没觉出心满意足,竟源源的都是不耻。
白林几近崩溃了,身在秦家,又不敢大声的哭出来。捂住嘴巴,频频摇头:“绍风,不是,这些都不是真的。你得相信我,否则,你让我怎么活?”
秦绍风从来没想着拦断她活着的道路,否则当年也不会一心远走他乡,一呆就是几年不归。可是,现如今还是同往昔不同了,他心系一个女人,不再是无所顾及的放荡年代。否则,他也不会杀下心思,决意留下来为一个女人改变。
“我不管你怎么活,路是你自己选择的,那便是你的事。至于秦家一家老小是否会知道,知道了又如何,我通通不管。我只想说,你们忌惮我和容颜什么?不就是她曾经是我的嫂子么。现在你该十分清楚,她不是!我想跟谁在一起,你该没什么意见了吧?不要再去找她,她受到丝毫伤害,对你没有半分好处。”
浅淡的看了她一眼,已然不见多少情感。这些年一个母亲的形象在他心里几经委琐,终于成了今日这般残缺不全的样子。木已成舟,如何再高大不起来了。
转身走出两步,背影是天踏的决绝,顿住:“以后我不会再回这里住了,容颜的事,希望你们不要再插手。”
白林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一瞬间像苍老许多。纸张在手中紧了又紧,像针一样扎到她的心口上。不疼是假的,不哀也是假的。这许多年,这宗事就像山一样压在她的生命里,注定不能再坦荡活着。小心意意走到今天,却被最不想知道的人揭露无形。她承认自己活得有些偏颇,大半颗心思都放在这个孩子身上,深知他是异姓,怕他在这个家里得不到疼宠,又怕他受了委屈。为了这个孩子,她用尽了心血。一切却被现实割裂了,原来,她最袒护的人,一直也是最瞧不起她的人。多年前她一直不解,这个孩子为何情感淡薄,一走便是几年。他感到的那些屈辱,到如今扩大后成了她的一切感受。这个孩子,一去不回头的走了,注定离她越来越远。
如果不是动了他心爱的人让他动怒,实则他是不愿揭穿她这些丑闻的吧?否则,那些年他如何会默不作声的离家。
急切抹掉脸上肆意奔涌的泪水,门外已经传来下人的声音,秦号天回来了。
秦绍风有千杯肚量,轻易不会喝醉,当晚却醉得一塌糊涂。自打过了荒唐无拘的年纪,就很少这么喝酒了。上一次以这个方式醉倒已经记不得什么时候了。
其间白林给他打来电话,十一点多。明显是背着秦号天偷偷打来的,声音压得很低。
秦绍风迷迷糊糊的接起来,一启音却唤她:“小颜……”
白林心头一酸,片刻说不出话来。
秦绍风迷离着眼眸看屏幕,才发现是白林打来的。没等她再说话,已经挂断扔到一边。
白林反复再打,他只兀自开酒,一杯接一杯的一仰而尽,看都不看一眼。最后还是白林明白过来跟此刻的他执着无易,便不再打。
酒到愁肠处,再钢硬的男人也会被泡软。秦绍风喝得熏然,心头千百种滋味一齐涌上来,独领熬头的还是关涉容颜的恐惧。目光僵直片刻,摸索着电话给她打过去。那个时间点上容颜正准备睡觉,看到是秦绍风打来的一时也很无奈。踌躇半晌,放到一边任他自然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