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谈星云都没有和旁边的容允琛说过一句话,并不是她在生气容允琛把容承绎打成这个样子,而是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和态度来面对容允琛。
容承绎和容允琛始终是敌对的两方,今天的打斗只是一个小小的缩影而已,不只是现在,在容家的地位争夺中,亦或者容氏集团的权利争夺中,他们两个都是分别站在不同方向的敌人。就算此时谈星云不做出选择,以后总有一天她要在他们两个人之中选择一方。
无论容允琛给谈星云的感觉有多么熟悉,他在谈星云心中始终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可是容承绎却是谈星云即将举办订婚仪式的未婚夫,他们是以后要相互扶持着走完一生的夫妻,只要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还在,谈星云就永远不可能背叛容承绎。
既然这样的话,那还不如现在就划分好界限,早点做出了断。
在谈星云扶着一瘸一拐的容承绎离开的时候,容允琛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甚至都没有一点细微的动作,看起来真像是一个雕刻出来的人。但是谈星云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容允琛深沉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没有移开过,只是谈星云始终没有看过去。
从这里走回去的路上,谈星云也没有再和容承绎说过话,她选择偏向容承绎并不代表她就赞同容承绎刚才的举动,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打向容允琛,这一点实在是令谈星云感到生气。
谈星云本来想叫家庭医生过来给容承绎看伤口的,结果容承绎死活不让谈星云去叫家庭医生,无奈之下谈星云只好自行检查容承绎的伤口。所幸容承绎身上都是皮外伤,虽然当时看起来像是容允琛的每一个拳头都落在他的要害之处,其实却没有使用太大的力气。
当然容承绎揍过去的力气也不小,别看容承绎这副狼狈的样子,容允琛也挂了不少彩。
谈星云翻出药酒和纱布,细细为容承绎清洗和包扎伤口,容承绎的伤口大多集中在他的脸上,这样看起来倒感觉有些滑稽,像是一个脸上涂满了材料的小丑。要是平时,谈星云早就把容承绎奚落并且嘲笑一顿了,只是现在她一点心情都没有,容承绎那不讲理的行为让她心中堵了一大块。
“星云,我向你道歉。”沉默之中,按捺不住的容承绎说道。
谈星云正用酒精为容承绎擦拭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容承绎闭着眼睛,像小扇子似的睫毛因为疼痛而轻轻颤抖着,他这个样子像是在外面调皮捣蛋回来,被大人训斥了一顿的小孩,中规中矩的模样一点也不符合他平常那酷炫狂霸叼炸天的样子。
明亮的灯光下,容承绎细腻的皮肤几乎看不到毛细孔,即使每天都在熬夜加班,他的皮肤却是天生的格外好,就连身为女人的刘雯都不止一次地抱怨和嫉妒了,只是此时这白皙的皮肤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谈星云手中还拿着沾有酒精的棉花,闻言重重按在了容承绎的伤口,疼得容承绎吃痛地叫了出来。
“现在知道道歉了?当时的理直气壮去哪里了?”谈星云不动声色道,那冰冷的脸色没有一点缓和的意思,声音更像是凝结了一层寒冰一样让容承绎忍不住发颤。
“我向你道歉只是不想我们这样冷战下去而已,但是刚才那件事情我认为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容承绎又道,那态度还挺理所当然的。
谈星云手上动作一顿,对于容承绎这种喜欢吃飞醋的习惯也是无可奈何,上次容允琛被揍也是因为容承绎上来就不问原因,直接一拳打在容允琛的脸上,只是这次容允琛回击了而已。
“难道你就不能问一下原因吗?或者听我解释一下。”谈星云看向容承绎的眼睛说。
“容允琛没有对你做什么吗?”容承绎冷不丁反问。
“没有。”谈星云笃定道。
“那你为什么会按求救键?”容承绎又问。
“当时我在草丛里听到了动静,还以为是杀手,保险起见就按下了求救键。”谈星云说着继续给容承绎脸上的伤口擦拭起酒精来,相比较刚才而言,动作显得轻柔了许多,顿了半晌她才继续道,“这次是我的失误,但是容允琛也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只是问我是否需要帮助而已。”
“帮助?”容承绎敏感地抓住了关键点,突然抬头“看”向谈星云,那双无神的琥珀色眼睛定格在谈星云的脸上,即使谈星云拿着沾有酒精的棉花不小心重重按在了他的伤口,他也仿佛没有知觉似的,“什么帮助?我都不曾听你提起过。”
闻言谈星云就有些愣了。
容承绎这话的意思是他刚才并没有听到她和陈澜的对话?
不过仔细想想应该是没有听到吧,不然他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并且回来的时候,容承绎关心的也只是刚才他和容允琛打斗的事情,并没有说起谈星云打电话的内容。
想到这里,谈星云不禁松了口气,从花园回来就一直高高悬挂着的心脏也顿时落了下来。
不管怎样,只要容承绎不知道她即将去天山的事情就好,谈星云实在不想再出岔子了,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都和陈澜的两个叔叔约定好了。
刚这样想着的时候,安静之中,谈星云就又听到容承绎淡淡地说道:“是你去天山所需要的帮助吗?”
这下谈星云又愣住了,连手上的动作也再次停了下来,刚才她还有些沾沾自喜地以为容承绎不知道这件事情,没想到这么长时间的不提起只是他故意为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一时间室内寂静得只听到莫名的气氛在空气中姿姿流动的声音,谈星云略显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转动着眼珠子,垂下眼眸看向同样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容承绎。此时的容承绎没有戴着那副仿生眼镜,无神的眼睛微眯着,表情有些迷茫的样子。
在这个时刻,谈星云猛然意识到一点,那副仿生眼镜带来的副作用似乎越来越大了,刚才容承绎和容允琛打斗时谈星云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容承绎失手并不是因为容允琛太过强劲,而是他拳头的方向有些偏离,直到最后偏离得愈发厉害。
并且在谈星云才和容承绎认识的时候,他也没有戴仿生眼镜,可是他的眼睛完全不是现在这样无神且没有光彩。
“容承绎,我跟你说件事情。”谈星云突然说,“我觉得这副仿生眼镜有副作用,以后你还是少戴比较好。”
听到这句话后的容承绎却有些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只是眼眸中却是没有任何情绪,笑了半晌他才又忽然平静下来:“谈星云,你转移话题的能力可真是一级棒。”
“我没有转移话题的意思。”谈星云表情有些冰冷,沉声道,“我说的话就是我心中想的,虽然那副仿生眼镜能够让你恢复光明,但是它带来的副作用也不小,你难道没有发现刚才你的视线已经偏离正常范围了吗?”
“发现了。”容承绎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早就发现了,即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哪怕我戴着可以恢复视力的眼镜,也无法看到你对我的欺骗。”
谈星云无言,只能继续默默无闻为容承绎包扎脸上的伤口。
没过多久,容承绎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直接抬起手拂开谈星云拿着纱布的手,站起身道:“不用包扎了,就让它这个样子吧。”
谈星云手中还拿着纱布和包扎工具,身体非常僵硬地保持着刚才为容承绎包扎伤口的姿势,看到容承绎有些跌跌撞撞往卫生间走去以后,不知为何,谈星云心中也迅速窜起一股无名的怒火,蓦然拔高了音量怒吼道:“容承绎,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个时候闹什么别扭?”
话说的时候,容承绎一个不小心一头撞上卫生间旁边的墙壁上,自从佩戴仿生眼镜的时间长了,他其他感官的能力也在退化,有时候一摘下仿生眼镜,容承绎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准确无误地判断方向。
那副眼镜对容承绎来说就像是毒品一样,明知道戴久了会对自身有伤害,可还是会沉迷在它带来的好处中,容承绎还经常用“这是最后一次”来麻醉自己,可惜每次都要食言。
容承绎撞到墙壁上以后,又摸索着走进卫生间,仿佛压根没有听到谈星云的吼声。
这一刻的谈星云突然就觉得有些委屈,刚才翻腾在胸腔中的所有怒火顿时化成伤感,谈星云想到最近一段时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莫名其妙的跟踪和惊心动魄的被绑架事件,还有容承绎的各种隐瞒,以及谈星云和容允琛之间那些过去的事情,最后还有左泊和祁展匀的失踪。
这些接连不断的突发事件就像是巨大的山一样压在谈星云心头,让她过得无比沉重,每一天都在忧心,可是却找不到任何解决的方法。
以前的谈星云从来不会想到如今会是现在的局面,她明明只想帮谈父恢复清白,为什么会扯出这么一连串的事件?
而现在谈星云真的只是想去找左泊和祁展匀而已,左泊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在她被别人欺负的时候,永远是左泊和刘雯首先跳出来,尽管曾经发生过许多误会,可是左泊毕竟是谈星云视为最重要的人之一,她永远也无法丢掉左泊。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就是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