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看向容承绎的时候,谈星云整个人都是有些恍惚的,仔细想来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容承绎了,奇怪的是谈星云和容允琛分别的时间更长,可是再次看到容允琛的时候却没有这种感觉。
而看到容承绎那张熟悉的脸与熟悉的身影时,谈星云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过很快谈星云就从呆愣中反应过来,连忙收敛了脸上有些恍惚的表情,声音冰冷地说道:“居然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真是巧。”
“你过来不就是来找我的吗?”容承绎伸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仿生眼镜,嘴角勾起的笑容带着盈盈笑意,他很是自恋地说道,仿佛没有感受到谈星云身上散发出来的寒冷气息。
“容承绎,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会开玩笑。”闻言谈星云突然笑了起来,眯缝起眼睛看似笑得非常开心,只是那笑意却没有蔓延到眼中。
容承绎眸光冷静地注视着谈星云,一时间没有再开口说话,他原本溢满了盈盈笑意的脸上逐渐变得冷淡起来,似乎是感受到了谈星云的厌恶,他表情中甚至快速闪过几分受伤的神色,只是这些都被谈星云自动忽略了。
“我不是因为你才来的,而是因为他。”谈星云说着指了指身旁的容允琛,那带有挑逗的话语里有着几分莫名的意思,容承绎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是看向容允琛挑起眉那耀武扬威的表情时,又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静默了良久,容承绎才笑容勉强地说道:“星云,说谎可不是好习惯。”
“我什么要对你说谎?”谈星云反问,“我的邀请函都是容允琛给我的,难道你忘记我们早就已经解除婚约了吗?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更别说为了你来到这个让我无比讨厌的地方。”
“算了,我们走吧。”只是拿着红酒杯靠在吧台上轻轻摇晃着的容允琛终于开口,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面有着得意,是故意做给容承绎看的。
谈星云偏过头在余光中看了一眼容允琛,她没有回答容允琛的话,而是没有再看容承绎径直从他身旁走过去。
如果能够就这样断了容承绎对谈星云的念想,那么也挺好的,这几天谈星云一直在思考她和容承绎的关系,突然发现他们之间的沟壑实在太深,并且已经宽到他们彼此都无法跨越到对方那一边的程度。
与其这样互相吊着对方都受着折磨,还不如早点快刀斩乱麻痛痛快快地分开,好聚好散对他们来说都有好处。
只是容承绎显然没有想通,在谈星云即将走过他身旁的时候,猛然拉住谈星云的手腕。
这次谈星云很神奇的没有下意识甩开容承绎的手,而是霎时止步在原地,余光中观察着容承绎的表情变化,在吵吵闹闹的背景中,用十分冷淡的声音开口道:“容承绎,我们早就结束了,一直不肯认清楚现实的人是你。”
“为什么?”容承绎不依不饶。
“为什么?”谈星云好笑地重复了一遍容承绎的话,仔细品味起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无比好笑,咧开嘴巴笑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我想其中的原因你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只不过你一直不想面对现实罢了,当初我用一片赤子之心对你,你是把我对你的好和信任摔碎踩在脚底下。”
说到最后,谈星云的声音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直到现在回首看过去,谈星云都无法想象当初在得知容承绎背叛自己以后,她是如何熬过那段艰难的时间了,现在回忆起来都是满满当当的痛苦。
虽然谈星云对容承绎的喜欢起源于利用容承绎追查当年绑架案的真相,可是后来在谈星云不注意的时候,容承绎一点一点扎根进了她的心里。谈星云是个专情的人,意识到和容承绎已经结束了的时候,她用了很大的功夫才让自己勉强看上去不那么绝望。
那段难熬的日子全是容承绎一手造成的,而此时此刻这个罪魁祸首还拉着谈星云的手,质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
连谈星云都不知道为什么。
容承绎沉默了几秒钟,他紧紧抿着唇,那脸部线条紧绷的模样让谈星云感到很是压抑,随后就听到他压低了声音略显痛苦地说道:“其实那个时候我也不知所措,我才从爷爷那里得知了真相,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切。”
闻言谈星云表情诧异,转过头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容承绎,动了动唇,良久才嗫嚅道:“你是才知道那些事情的?”
“对,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当时我的想法和你一样,不如就这样分开好了,我们的身世有太多相对面。”说到这里,容承绎原本平静的声音突然一顿,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很久之后他才用低沉的声音说,“可是我做不到……”
“……”一时间谈星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容承绎,原本坚定不移要和容承绎拉远关系的决心又开始动摇起来,她突然想到容承绎在知道那些真相后,却独自承受着揭开真相后那些伤疤所带来的疼痛。
鬼使神差间,这个时候谈星云有些心软了。
正当谈星云张口想要说话的时候,原本一直站在旁边面无表情而且一动不动的容允琛猛然冲了过来,扬起拳头就直接砸在容承绎的脸上。
猝不及防的容承绎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不过他并没有要反抗的意思,而是动作缓慢从地上爬起来,正在不远处和宾客交谈的安德鲁见状便放下手中的红酒杯,大步向容承绎这边跑了过来,确定容承绎没有受伤之后,愤怒的眼神投到不以为然的容允琛身上。
“我没事。”容承绎抬手阻止安德鲁准备往容允琛走去的动作,他感觉到唇角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抬手抹去,手背上全是猩红的血液。
“容先生……”安德鲁很是不解容承绎的意思,此时此刻的安德鲁恨不得直接过去把容允琛撕成碎片,他无法容忍有人对容承绎用武,这一点是安德鲁的逆鳞,只要有人触碰了他的逆鳞,就会让他整个人都处于暴躁之中。
“我说我没事,你去忙你的吧。”容承绎的口吻中带有了几分强硬。
“容承绎,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够装到什么时候。”容允琛突然扬起嘴角笑了起来,漆黑的眼眸中有着骇人的深沉,他看了一眼抿着唇始终没有说话的谈星云,又笑着说道,“反正在谈星云面前装可怜就是你的强项,你每次也只能用可怜来博取谈星云的同情和关注罢了。”
容允琛压根没有掩饰他说话的声音,顿时周围的宾客都奇怪地看了过来,并且开始凑到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容承绎也目光冰冷地盯着容允琛,并没有开口说话。
“你继续啊,继续装。”容允琛又说,他似乎不在乎周围宾客的目光,即使宾客们已经将他们围成一个圈了,满脸都是看热闹的表情。
“容允琛,你够了。”谈星云压低了声音说。
“谈星云,你一直都被容承绎蒙在鼓里,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你以为容承绎是因为那些事情而纠结,其实……”说到这里,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的容允琛霎时噤声,他冷冽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随后凑到谈星云的耳边说,“他只是在纠结如何杀了你而已。”
“什么?”谈星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的目光在容承绎和容允琛之间徘徊。
“对,他已经制定了非常多要杀你的计划,只是后来你给芮琳绑架了而已,于是那些计划就一直被搁浅着。”容允琛继续用只有他和谈星云能够听到的声音说,嘴角有着残忍的笑容,“但是你能预料到,那些被搁浅的计划什么时候还会继续启动吗?”
虽然容承绎不知道容允琛对谈星云说的什么,可是在看到谈星云那剧烈变化的目光时,他还是七七八八猜到了一些。
“星云,你听我解释……”容承绎急忙道,脚步踉跄想向谈星云走过去,却又因为谈星云猛然后退的动作霎时止住了脚步。
此时此刻谈星云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容承绎的形象已经在谈星云的心中一落千丈,即使在最初的时候她就没有把容承绎当成他们刚在希尔芙庄园见面的那个容承绎。
原本谈星云还在猜测有可能是容允琛在说谎,故意挑拨她和容承绎之间的关系,可是在看到容承绎那慌乱的神情和想要解释的话语时,一切都了然了。
“都别说了,容允琛,如果你这样说是想挑拨离间的话,那么我郑重告诉你,无论你有没有告诉我这些事情,我和容承绎已经分手是定局的事情。”说完谈星云转头看向呆愣在原地的容承绎,表情有着嘲讽,嘴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讥笑,“容承绎,你真行。”
说完谈星云便转身离去。
容承绎和容允琛都跟在谈星云后面,看样子还是想解释什么,然而这个时候的谈星云什么话都已经听不进去了,刚才当她知道容承绎之前是想杀她的时候,谈星云的第一反应已经不是仇恨,而是感到无比疲惫。
她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哪怕只是花园的草坪上也行,吹一下冷风让她激烈的情绪缓和下来。
在花园里兜兜转转了很久谈星云才甩开身后的人,霎时才感觉身体无比沉重,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迫不及待想要坐下来休息一下,又漫无目的走了一段路,才终于在一个小道旁边找到可以休息的长椅。
焦急往长椅方向走过去的谈星云完全没有注意到跟在后面的人,应该是这个时候的她满脑都是容允琛刚才说的话,甚至已经不能去思考其他东西了。
原来容承绎本来就想杀她的,并不是谈星云误会了容承绎。
想杀她……
谈星云在心里默默念着这几个字,当她意识到身边几处草丛有异样响动的时候,下一秒就有一根针头扎进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上。
随后谈星云就感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起来,最后看到的景象只是一个戴着口罩的陌生男人。
谈星云甚至已经记不清楚她被人暗算过多少次了,直到现在都感觉被人从背后打昏已经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谈星云冷不丁回忆起曾经在警校里面的生活,那个时候是谈星云最为快乐的时光,无忧无虑的,也很少把家庭的仇恨时刻挂在心上。
而且谈星云还记得在上实践课的时候,她是全班唯一一个能过教练八招以上的学生,只可惜最后还是败在了教练娴熟的动作下,不过教练曾经告诉过她一句话,那就是永远不要把软肋表现在敌人面前,更不要把背部对着敌人。
现在的谈星云突然觉得很愧疚,这两点她都没有做到。
有生以来所经历的事情缓慢地在谈星云眼前回放了一遍,甚至让谈星云有种已经过去一百年的错觉,她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她的人生这么丰富多彩,也充满了艰难和困苦。
庆幸的是,那些痛苦的事情都已经熬过去了……
不对,还没有,真正痛苦的事情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