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色终于大亮的时候,绿洲上已经倒卧了一地尸首,血染红了那一段小溪,散发着浓烈的腥味。胡商们不敢作声,紧紧地盯着李遐玉等人。此时马贼已经快要杀尽了,只有孙夏仍在与最后几个人对战。李遐玉放下箭,命部曲们检查自己与敌人的伤亡。
幸而这回部曲中虽有伤者,却都伤得不算重。于是,他们遵照命令各自领了任务:或给自己包裹伤口,或给每具马贼尸首都补上一刀。李遐玉逐个查看了马贼们的衣着打扮以及身上携带的财物:“他们的首领已经逃了,实在可惜。”她本想留一个活口,问一问附近马贼的分布情况。更重要的是,他们或许知道当年袭击怀远县的马贼如今身在何处。“不过,阿兄已经去追了,或许能抓住一两个活口。”
“小郎君,这些尸首该如何处置?”这回跟来的一群部曲的统领名唤李丁,便是之前那个曾向三人禀报的大汉。他是李和身边最得用的部曲之一,素来十分忠心。
李遐玉略作思索:“听说邻近官府多有通缉这些马贼的告示。将他们的头割下来,再让……商队管事出面,改日去领些赏钱。寻常马贼大概也换不来多少赏钱,便将那些小头领的头颅交上去就是,也不会太过引人注意。”她曾想过要筑个京观,也好震慑周围的马贼。但一则人头有些太少,筑京观并不能起到威慑的效果;二则他们还是适合隐藏在商队中行事,不能让周围的马贼太过警觉;三则他们这一回的任务是私下进行,亦不宜惊动官府。
“是。”李丁遂领命而去。寻常马贼与马贼小头领的衣着打扮不同,倒是不难辨认。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又去请了商队管事过来,帮着一同确认。
商队管事看着这一地的尸首,脸色无比苍白,也颇有几分头晕目眩。然而李遐玉却面色如常地朝他微微一笑:“还须烦劳管事一二了。若经过城镇时,便将这些头颅交上去领些赏钱。我们家的护卫这一趟实在辛苦,这些赏钱便权作抚慰他们了。”
“小郎君客气了。”商队管事忙道,“若不是有你们在,我们恐怕至少须得折损几人,所有货物也都保不住。别说是这点小事了,他日小郎君若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某等便是了!救命之恩,某这一辈子绝不会忘记!”
“不错不错!”其他胡商又敬又畏地围了过来,纷纷道谢,“想不到小郎君兄弟几个竟有这般好身手!都是你们救了我们!!”尤其是方才那个险些被马贼杀掉的胡商,哭得不能自已:“差点就丢了命!多亏了几位小郎君!往后便是让某赴汤蹈火!也定不推辞!”
遇到狼群袭击之后,又逢马贼劫掠,众人在这几个时辰内饱受惊吓,惊魂未定,情绪比平日更加激动,均忍不住流下热泪。李遐玉倒是依旧如初,笑道:“此处绿洲血腥太重,已经待不得了。不如各位助我家护卫一臂之力,将这些马贼尸首都掩埋在胡杨林下,而后我们再另寻一个绿洲休整一番?此外,我阿兄去追击马贼未归,也正好等他一等。”
“小郎君说得是!”
“赶紧将他们埋了罢!看着便难受!”
“别忘了将狼皮剥下来!”商队管事忙又补充一句,朝李遐玉笑笑,“狼皮也甚为难得,正好充作小郎君的战利品。”
李遐玉没料到他还能想到这些:“多谢管事了。”他们家养活一群部曲女兵实在不容易,小利积少成多也轻忽不得。若不是出来得有些急,身份又不宜引起旁人注意,她还想多带几头骆驼,正正经经地随着商队做一回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