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默默的夜色中穿梭,太行猎杀队的十五个队友坐在这个如巨兽般的铁壳子里,随着巨兽的微微晃动,许多人合上了眼睛。
巨兽虽大,却让人感觉空空荡荡的寂寞,好多队友第一次坐上火车,第一次出远门竟然就是出国,一时的新鲜劲儿还在心头,眼睛睁得很大,好奇的望着车窗外的夜色,和流过去的风景。
“莫斯科是什么样子的呢?”白毛女问身旁的美国人贾斯汀,也不是问贾斯汀,贾斯汀恰恰就坐在她的旁边,对面的唢呐哥刘玉堂和魏文凯已经睡着了。微微合着眼睛的贾斯汀睁开蓝色的深邃的眼睛看着白毛女,终于把好奇了好久的话问出了口:“哎?我一直都想问,一直都不好意思问出嘴,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呢?你是中国人吗?还有,你为什么总是不说话呢?你是不愿意说话呢?还是不喜欢说话?”
对面的魏文凯一听见贾斯汀跟打机关枪似的打出一连串问号,不禁笑出了声:“美国人,你一下子问那么多问题,让她先回答你哪个问题啊?”
“我的名字叫贾斯汀,那我叫你就叫中国人,这么多中国人,你都不知道我是在叫谁。”还是一个很认真的美国人。
魏文凯憋住笑,点点头,“好,好,贾斯汀同志。”
唢呐哥也微微扬起了嘴角,淡淡的笑了一下。
“哎?这样叫不是就让人挺舒服的吗?你叫我贾斯汀,我就知道你是在叫我,我叫你魏文凯,不叫你中国人,你就知道我这是在叫你。”贾斯汀一本正经的坐直身子,正儿八经的说。
魏文凯配合着:“好——好——咱们中间不就你一个人是美国人吗?叫美国人还能是叫唢呐哥?朝鲜人?哎呀,非要整得这么麻烦。”
“这不是麻烦的问题,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贾斯汀两只手一摊,魏文凯点点头又合上了双眼:“好吧,严肃,严肃,我们继续睡觉,你们继续聊,”
唢呐哥翻了翻身,靠在另一边,继续打盹。
贾斯汀看白毛女也笑,便问:“你又笑什么呢?”又端端的歪着脑袋,很认真的问白毛女:“哎?你就叫白毛女吗?你还有没有别的名字?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大名,还有,你是中国人吗?还是跟我一样,来自别的国家?”
“……”
“你怎么不说话呢?你是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半个哑巴啊?就是说话障碍?”贾斯汀继续歪着脑袋问。
唢呐哥又睁开了眼睛,抬起头愤愤的说:“说啥呢,不懂就不要乱往人头上扣帽子,啥不会说话,啥半个哑巴,啥说话障碍,你才有病呢,有你这么问的吗?你这个美国人不招人待见,你给俺起开。”一边起身,赶走贾斯汀,坐到了白毛女的旁边,贾斯汀要去对面坐,魏文凯一下子躺了下来,不给贾斯汀腾空位。
朝鲜的金城武站起身,对贾斯汀招了一下手说:“贾斯汀,坐到我这里来。”一面起身朝车厢尽头走去,看起来脸色非常忧郁,心情非常低落,不知道是为何?贾斯汀打算开口问,人却已经钻进了抽烟区,点起了一根烟,橙色的烟花一明一暗,一闪一闪的,像一颗寂寞的星辰。
贾斯汀气呼呼的在金城武的座位上坐下来,桃花就坐在对面,她低声说,因为车里面大多数乘客都在睡觉,“贾斯汀,别生他们的气,他们每一个都是有故事的人,就像你。”是用极其流利的美式英语说的。
这流利的美式英语让贾斯汀先是一愣,他没想到一个大山里出来的女人能把美式英语说得这么流利?如果不是当面看着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还以为是一个外国女人坐在对面呢。当然,他不知道的是,桃花的法语还说得超级流利。贾斯汀两只手一摊,无奈的摇摇头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也用美式英语说:“哇哦,你们中国可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充分证明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在延安的时候,就见过许多的能人,从长相上根本看不出来,佩服,佩服!中国,了不起,非常了不起,我来到中国真是赚翻了!我爱中国!哈哈——”又竖起大拇指夸赞着。
桃花也感到震惊了:“你知道我们中国这么多俗语,也很了不起,你是从哪里知道的?书上?报纸上?还是街头听来的?”好奇的问。
贾斯汀自豪的挺起了胸脯,毫不掩饰骄傲,笑着回答:“是******告诉我的,我非常崇敬那个人,他不仅知识渊博,而且是一个心胸非常豁达的人,又非常聪明,但是他工作太忙了,我每次去看他的时候,他都是在工作工作工作,说起来,我也有很久没见到过他了,我这个美国人就是因为他才喜欢上中国的,我一直以认识******感到非常的自豪,哈哈哈——!”
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桃花忙提醒他:“好多人在睡觉,小声点说话。”
“OK——我这一高兴就给忘了。”
关于这些中央的重要首脑人物,桃花一听到名字,心里的警惕性就提了起来,生怕车厢里坐着汉奸特工什么的,虽然他们是化妆成了结伴出门探亲的同学、夫妻、兄弟姊妹,但是还是时时注意着周围的可疑情况。
鬼子的特工活动特别猖獗,国民党特工队伍里,被鬼子打入内部的潜伏特工策反了不少,根本就不能掉以轻心,也不敢掉以轻心。
在这个人多眼杂的车厢里,就更不敢提到敏感的话题和敏感的人名了。
看贾斯汀说在兴头上,还要说下去的架势,桃花赶快抢在他的前面,转移了话题,介绍起了白毛女:“白毛女的大名叫宇文月娥,是一个命苦的女人,但是她不自甘堕落,以后大家都叫她的名字吧,不要再叫她白毛女了。”
贾斯汀好奇的追问,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桃花,你给我讲讲她的故事吧。”
桃花压低声音说:“这里说话不方便,等以后再慢慢讲给你听。”
贾斯汀也意识到桃花的警惕性了,顿时把心安了安,四下里张望着,“OK.OK——”
贾斯汀曾经在美国做过记者,出身也很高贵,但是他的母亲是美国的作家,父母离婚之后,他就跟着母亲后嫁给了一位农场主,受到母亲的熏陶,他也喜欢上了农场、田园、骏马和森林里的风,在美国出版过小说,他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战地记者,来到中国,认识了******以后,他就喜欢上了中国这个地方,又特别喜欢中国的诗仙李白,因此,他就一直自恨,他为什么不是中国人呢?
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人。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故事。
每个人的故事都是精彩的,每个人也都要尊重别人的故事,尊重别人的选择。
贾斯汀的母亲一向都支持贾斯汀所有的决定。
在思想上、行动上、人生的重大选择上,她都是随贾斯汀的想法,幸好,贾斯汀还有好几个兄弟姐妹。
在后来的共处里,桃花才深入了解了这个美国人。
那边,唢呐哥看着闷闷不乐的白毛女,低声问:“妹子,可不要跟一个美国人置气啊,那个美国人就是一个七成,他不懂咱们中国,更不懂咱们中国人,不要搭理他。”
“没事儿,我不跟他计较,我是不是在大家眼里就是贾斯汀说的那个样子?”
“什么样子?”唢呐哥挠着头问。
“我平时说话少,是不是看起来就跟一个哑巴一样?还有我这一头白发,是不是看起来很不舒服?还有……”白毛女尽力压低声音说。
唢呐哥用力摇摇头:“月娥,别听美国人胡说了,贾斯汀净胡说,我是觉得都挺好的,你人好,又勤快,心眼又实诚,没人不说你好的,你也能适当的多跟大家说说话啊,然后,眼睛要往后看,不要老是回想过去的事情,过去都过去了,想多了也没用,反倒是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是不是?大哥啊没有别的意思,都是掏心窝子的话,那眼睛老往后看哪,日子就没法儿过了。”
白毛女点点头,他这一声“月娥”叫的,真是叫白毛女心里头暖融融的,已经很久都没人这么叫她了,她倒不是一直活在往事里,只是因为一时还不知道该怎样与人沟通的好,所以总是没话说。
她也知道,唢呐哥在平日里是帮助她最多的,最记挂着她的,这个憨憨厚厚的唢呐哥的心,白毛女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一个人在大山里住了太久太久了,被柱子那段感情伤的太深太深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唢呐哥继续说:“把你的白头发染一染吧,或者戴着帽子把白头发包起来,不要成天的闷闷不乐的,先从改变自己开始,试试看,你现在跟过去一个人在大山里生活不一样了,不要再生活在那样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