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原的形势远比云中要严峻许多。九原是个县城,城墙规模的限制使华雄、太史慈的三万多军马就连普通驻扎的空间都显得捉襟见肘,而且九原的粮草相对并不充裕;城内的居民大半都是附近山林猎户或者草原牧民进县城来换取日需的,战争一起,竟纷纷逃散,九原就成了一座空城。
右贤王的十万精骑比单于的军队更富有攻城经验,云梯、撞车的配置也更先进,长期于张燕、公孙瓒等部的联络,使右贤王的军队中打上了汉军作风的烙印。因此九原的防御承受的压力非常大,人数上的劣势使华雄和太史慈面临着非常艰难的处境。
在九原,董昭的谋略和指挥才能得到了最充分的展现机会。阴山分兵之时,郑纶本想请程昱或者荀攸协助九原,但是董昭轻松地说服了郑纶和郭嘉:九原和云中相隔百八十里,匈奴必定采取切断两者联系,分而歼之;毫无疑问,匈奴会将歼灭的重心放在云中而非九原,一旦云中吸引了更多的敌人,那么九原方面就可以趁虚杀出。董昭的这个战略与郭嘉不谋而合,郑纶放心地让董昭担任九原总指挥,而董昭则很快就用顽强而充满韧性的防守击退了右贤王的数次进攻,直到战局出现转机。
那只叫青儿的灵鸟只花费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抵达了九原,却是不住地盘旋在半空,始终不愿意下来,也不离开。守城的士兵都觉奇怪,其中有善射的,估算着青儿的高度,勉强拈弓搭箭射去,青儿直飞而起,轻易地闪过利箭,扑打着翅膀,开始发出急促的一连串清唳,似乎是在警告,更带着些许焦急。
士兵们疑惑,忙禀告太史慈,恰好刘虞也在场,闻言道,“胡人多能豢养鹰兽,莫非是胡人来下战书?”
太史慈忙与刘虞一起上城楼,果然见一只雪白羽毛的大鸟,在空中鸣唳。
刘虞道,“老夫眼力不及,将军可望其双爪上,是否绑了什么物事?”
太史慈仔细定睛一瞧,只见大鸟的右足足踝处,果然像是绑了东西,“正如老大人所言,可是现在见此鸟情形,想必是军士惊扰了它,它如何敢下来呢?”
刘虞笑道,“此事不难。胡人中有言,‘焚香引鸾’耳。可命军士暂且散开,取一瑞香点燃,再取荤素供奉,若是灵鸟,必肯下落。”
太史慈忙依言照办,又派人通知了华雄和董昭。
果然,青儿见城下士兵散开,竟忍不住欢快地鸣叫着飞落,伸出右爪。
“世间居然有此等灵鸟!?”太史慈笑着,便将缚在青儿右爪的竹简取下,不由一愣,“是云中的消息!奉孝送来的!”
说话之间,青儿早已经飞走。
董昭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字:右贤军退,九原军出;掩杀于后,切忌冒进;云中西北,求斩右贤!
郭嘉的竹简摆明就是给董昭看的,因为董昭出发前就已经预料到了战局的发展,董昭显得很兴奋,“没想到,比我预期的早了这么多日子……”
华雄和太史慈面面相觑,忙问,“公仁,右贤王真的会退兵吗?”
“会!一定会!”董昭微笑道,“如果围困我们的是单于本人的话,说不定我们早就放弃了这个小城,看来伯纯那里打了得单于够呛了,哈哈!华将军、子义将军,你们立即着手准备追击,我们九原城里的可都是骑兵呐!正是用你们的时候!”
云中城东,单于的大营。
王戚兀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单于陛下!您还犹豫什么呢?赵云已经把骑兵营都移到南河岸边了,他们的粮食被我们烧光,呆在云中城里只能坐以待毙,他们肯定要想突围回并州!只要在草原上,只要让他们失去根基,他们就只能是草原上的羊群,而我们匈奴大军则是草原上最威猛的狼群,他们只有毁灭这一条路……不惜一切来阻断他们的归路,我们就一定可以击败郑纶!”
单于当然明白王戚的分析,但是北门大战几乎已经让单于本部最善战的嫡系主力折损殆尽,现在屯集在云中战场的双方兵力,在人数上已经非常接近,甚至单于本人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军队是否在战斗力方面完全可以压倒对手。屡次的交锋,匈奴人从来都没有占到任何便宜,而且郑纶的手下还有几个令人畏惧的刺头将军,赵云自不必说,最近郑纶频频派典韦踹营,他那对双铁戟的超强威力,着实把匈奴人震慑住了。
单于非常为难,“你说得很对,可是要我把十万主力都拿出来与汉军阻击决战,我总觉得没有十足的把握。你们汉人有句老话,叫做‘狗急跳墙’,郑纶现在就是要跳墙,看来只有请右贤王一起阻击了,可是他似乎连那个小小的九原县城都没攻破……”
王戚一怔,他早看出右贤王与单于之间的关系早就出现了裂痕,尤其是在针对郑纶的战略方面,分歧更是巨大,先前错失先下手的机会,更令右贤王对单于颇有微词。因此右贤王分兵围攻九原,有很大程度上是选择一个相对较弱的攻击点,同时避开与单于的过多接触。王戚猛一咬牙,“小人不才,我愿意去说服右贤王前来,与陛下将所有的力量集中起来,我倒不信,断粮的汉军还能坚持多久!?”
单于当然没有意见,立刻派王戚赶去九原。王戚不放心蔡琰,竟是准备了一辆马车,把蔡琰带在身边。
右贤王对王戚的态度只能用糟糕来形容,在他的眼里,只有极少数有身份和利用价值的汉人才值得他尊重,比如张燕、公孙瓒,至于王戚这样连小喽啰都算不上的,当然无好颜色,没把他直接赶出去,还是看在单于使者的颜面。
然而王戚把来意一说,右贤王确实心动了。九原战场早就成了鸡肋,围攻九原的馊主意简直被右贤王认为是自己此生最错误的选择,因为就算他顺利攻占,甚至全歼九原城中的汉军,对于郑纶的主力军形成的打击非常有限,甚至还有些无足重轻,也就是说,如果继续攻击九原的话,所能取得最大的战果仅仅是消灭九原两万多汉军。可是王戚带来的消息则不同,云中城粮草一烧毁,郑纶不战自乱,这样好的痛击机会确实难得,而且击败郑纶的主力之后,九原的汉军根本不足为虑。
右贤王立即下令全军开拔云中,一兵一卒都不想留下;狡猾的王戚却说,在九原城附近必须留下一部分人马,对城里的汉军可以形成牵制,并且自告奋勇地要求担当疑兵的指挥。右贤王觉得有理,让军中的老弱伤兵近三千人拨付王戚带领。右贤王前脚刚走,王戚后脚就把这三千人带离战场,退回黄河边。到眼前的部署为止,是王戚所能筹划的极限,至于战争和战争的结果,则需要看匈奴人的表现,王戚当然万分期待着能尽快得到捷报,可是率先传来的,竟是九原城汉军倾巢追击右贤王的消息。
王戚哪还敢停留,立即渡过黄河,投朔方郡而去。
右贤王没有料到城里的汉军早就做好了一切追击的准备,也没想到追击得如此迅猛,更没想到汉军骑兵的机动力丝毫不亚于自己的部下,尤其是在山地中。右贤王大怒,立即整饬军马,全力反击;可是汉军异常狡猾,专门拣山路狭小处的小规模骑兵队下手,一旦遇见大队骑兵就马上撤退。
匈奴人顿时人心惶惶,右贤王无奈,只得将主力分为两半,一半由自己率领先赶去云中,另一半则殿后阻击汉军。
董昭得讯,笑着对众人道,“临战分兵,自取灭亡。子义将军,如果我让你抄銎山小路,绕开匈奴殿后的军队,赶上右贤王,需要带多少军马?”
太史慈答道,“右贤王身边至少还有四、五万人马,出其不意掩其不备,五千兄弟足够了。”
“好!”董昭长笑而起,“銎山是九原和云中的必经之路,在此设伏,需要与匈奴人争夺时间,事不宜迟,子义立即动身。务必取下右贤王的首级!”
太史慈昂然领命而去。
华雄却是默然不语。
董昭道,“将军以为子义此去如何?”
“子义有万夫之勇,自可成功。但是我军地理肯定不如匈奴人熟悉,恐有意外;或者如果子义没能赶在右贤王之前抵达銎山,恐有危险。”华雄冷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想带人接应,却怕先生与刘老大人有所闪失,故而……”
董昭暗暗点头,“都说将军是伯纯最可信赖的人,此言果然不假。我正欲请将军接应,我与刘老大人可引一军,由南路沿黄河缓缓接近云中,远离战场核心,必无意外。”
华雄留下几名亲信保护董昭和刘虞,点起一万精锐,飞速挺进;董昭则将剩下的一万多人一路向南,绕到云中的西南方向,董昭还有另外一层特殊的用意,那就是在黄河边寻找重要的渡口,一旦匈奴人惨败,那么几乎可以肯定逃亡西河套流域的朔方郡,届时渡口的重要性将会突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