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透打了个哈欠,终于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好歹也算是个公众人物,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住进厉宅恐怕会不妥,有些事情还希望厉少考虑清楚。”
说完,她站起身来,没再理会身后的厉君措,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浴室的流水声还没有停下来。
司徒透深深吸了一口气,站在阳台前面,看着浓重的夜色,心中说不清究竟是喜还是悲。
“你真的决定了么。”一道温文尔雅中带着几分冰冷疏离的男人声音蓦然响起。
司徒透继续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不消回头,她也知道这个声音是属于谁的,“你都听到了。”
尹秀澈的目光淡淡落在她略显单薄的肩膀上,“别忘了,我在这间房子里面装了十几个窃听器。”
司徒透抿了抿嘴唇,“那你也该听到了,如果我不肯去厉宅,他就会在这里一直住下来,这对你,对我们的秘密都是不利的。”
尹秀澈沉静似水的目光仿佛已经洞察了一切,“这是你的真正想法么。”
司徒透一时语塞,她知道尹秀澈会想出办法来处理这件事情,可是她还是越过了尹秀澈,选择自己来应付厉君措。
“秀澈,搬进厉家,我就离厉君措又近了一步,离让他和纪柔痛苦就近了一步,这不正是我挖空心思都想要的结果么。”
在她察觉不到的地方,尹秀澈的眸中闪过一丝涌动的黯然,他有些自嘲地微微勾了勾唇角,伸手抄起一件衣服来为她披上,“嗯,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是记得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先问问自己的心。”
男人字面的意思很简单,司徒透却听得云里雾里,“嗯?”
尹秀澈嘴角挂着淡笑,与她并排站立在阳台前,清秀的面庞和皎洁的月光交相辉映,称得他的微笑更加生动出尘,“爱的另一个名称,叫做恨。”
司徒透原本平静的小脸上似乎瞬间被激起了微微涟漪,“我对他,就只剩下恨了,再没有爱,没有。”
尹秀澈悠远而绵长的目光淡淡从她的脸上拂过,将她的所有反应都尽收眼底,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没有再说话。
因为爱,所以恨,如果她真的不爱了,根本不必忍受着常人不能忍的痛苦回到金都,试图接近厉君措,也根本不会像想在这样,咬牙切齿地说“没有爱”。
感情就是这样奇妙,她以为她再次接近他只是一场预谋,却完全没有想过,这可能正是一种本能。
司徒透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侧头看向一言不发的尹秀澈,“让人闻风丧胆望而生畏的冷面杀手,竟然也会谈起爱来。秀澈,除了明瑛,你有没有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人?”
尹秀澈这个人,永远都将自己隐藏得很深,别人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更不懂他到底想要什么。
用他的话说,这样才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杀手,可是他忘记了他已经很多年都不做杀手了。
“有过,一个。”尹秀澈特意在“一个”上面加了重音,回答得格外坦白,坦白到让司徒透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她张了张嘴巴,突然很心疼聂明瑛,“你真的一点都不爱明瑛么。”
尹秀澈呼吸着夜晚的独特气息,“她值得更好的人。”
这一切似乎都在司徒透的意料之中,她虽轻叹了一口气,却并没有过多地表现出意外来,“能让你如此待她,并且把聂明瑛也比下去的人,忽然很好奇,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
尹秀澈沉静似水的眸子闪过粼粼波光,“一个让我曾经很想停下来,给她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家的女人。”
司徒透盯着那双清似水明如镜的眼睛,心中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这种直觉,“那个,秀澈……”
“可是她比我想象中要坚强,”尹秀澈侧过头来看着她,继续道:“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我会让齐杉把你到厉宅会用到的东西准备好。”
说完,男人悄无声息地转身,在司徒静从浴室出来之前,很快消失在了司徒透的视野之中。
浴室的门“咔哒”一声打开,司徒静从里面探出个脑袋,“小透,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司徒透微微一笑,冲她做出了个噤声的手势,“是尹秀澈。要查清楚很多事情,还是用新身份方便些,所以姐你以后还是尽量叫我艾琳。”
厉君措城府极深,又善于观察细微,她担心再让司徒静这么喊下去,早晚会暴露。
她料想的不错,厉君措今晚一直没有闲下来。
在将任何可能查到尹秀澈身份的线索全都找过一遍之后,男人终于在房间的阳台前坐了下来。
他将头后仰,轻轻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闭,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确信自己不会看错,透过窗口看到的那道身影分明是个男人,可是除了那三副碗筷之外,却几乎找不到任何这里还有其他男人住着的痕迹。
越是如此,他就越感觉到对手的强大,毕竟能将所有线索在短时间内处理到这么干净的人少之又少。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男人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掌控一切的自信与王者之气,嘴角微微勾起,拨通了杰森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杰森正打着哈欠,闭着眼没好气地道,“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打什么电话。”
“是我。”厉君措也不动怒,简短的两个掷地有声的字立即让杰森打了个冷颤。
杰森差点没将手里的电话扔出去,看了一眼通话的来电显示,立即恢复到平时严谨而毕恭毕敬的模样,“是,您有什么吩咐。”
“帮我查查艾琳这个人。”
“嗯?”杰森在电话那头揉着惺忪的睡眼,“上次不是已经查过了么?相关的资料早就已经拿到您的办公室了。”
“我要深入详细的查,包括她小时候的经历和照片,以及所有能够确定她身份的一干资料。”
“是。”杰森苦着脸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司徒透起来的时候,发现男人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她将自己收拾停当,正准备做早餐的时候,包包里的手机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你好。”她盯着上面的显示接起了电话。
电话是铃兰的班主任打过来的,“请问是艾琳小姐么,您今天时间上方不方便,我想您有必要来学校一趟。”
司徒透的眉心骤然蹙起,“是不是铃兰在学校闯了什么祸?”
班主任老师显然有些为难,“这个嘛,也不算闯祸,因为事情还没有发生,只不过万一发生了,恐怕就不只是闯祸那么简单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司徒透越听越觉得不安。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听说,铃兰在今天下午放学之后,约了一个社会上的男人打架,这才多大的女孩子,万一吃了亏伤到哪可怎么办?您最好还是来一趟吧,咱们一起商量商量怎么能将这件事情处理好。”班主任解释道。
司徒透的眉心顿时打了个死结,铃兰虽然身上是带着功夫的,但是平时在学校的时候并不轻易使用,这次却突然要和什么“社会上的男人”约架,实在匪夷所思。
猛然想起那天铃兰不服气弘彬的话来,莫非那个“社会上的男人”就是弘彬?
“胡闹!”司徒透立即起身去了学校。
如今的铃兰虽然已经算是个高手了,但长期跟随在厉绍南身边的弘彬不仅是个高手,还是个经过多年杀手的训练,又经过厉绍南心狠手辣地培养的人。
铃兰与人过招虽然果决,却时常留一丝生机给对方,弘彬则习惯了招招致命。
她担心铃兰会吃亏。
厉宅。
还未等厉君措将房门打开,保姆谢容就迎了出来,满面地焦急,“厉少,您快去看看吧,从昨晚到现在,纪小姐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没吃东西,也不肯出声。”
“嗯。”厉君措淡淡应了一声,径自走进屋子。
是他让纪柔好好反省的,纪柔会躲在屋子里面不出来也很正常。
纪柔的房间门口,甜甜哭得小脸通红,泪珠哗哗不停地往下掉,“妈妈,甜甜要妈妈……”
谢容连忙跑过来将她抱起,冲厉君措连连道歉,“对不起厉少,小小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说要找妈妈,可是纪小姐就是不理。”
厉君措俊眉紧锁,伸出手来捏了捏甜甜的脸蛋,“妈妈在里面休息,甜甜来跟爸爸玩。”
甜甜抿着小嘴,使劲地摇头,小手“啪”地一下打在了厉君措的大手上,“爸爸是坏人,爸爸欺负妈妈。”
谢容又赶快哄着,“哎呀小小姐,可不能这样说爸爸……”
厉君措笔挺地身子站在门旁,看了看甜甜委屈的小脸,又看了看那扇紧闭的房门,吩咐谢容道,“让她出来。”
“是是是,”谢容连连答应着,又敲了敲门,“纪小姐,您听到了吗?厉少让您出来呢。”
半晌,屋子里面依旧没有半点声音传出来,死一样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