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男子带着张正三兄妹来到了一座城前。
张正一路上都在观察。他们经过的地方,满目荒凉。原本应该长满了麦子的土地上已不见寸草,取而代之的是随处可见的逃荒的百姓,和饿死在路边的人。空气中有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那是死人的尸体腐烂后发出的味道。张正看了以后,心里非常难过。他的爹爹已经出去三个多月了,会不会也在这逃荒的人群之中呢?他试图从人群中找到爹爹的身影,但一路过来都没有看到。他不禁担心起来:“爹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他的心脏不安地狂跳着。
路上的饥民见男子骑马走过,纷纷在后面追赶,一边大声喊道:“行行好,给点儿吃的吧!”
男子不为所动,自顾自地驱马前行。有一个男人看见男子的马背上放着一袋干粮,便跑过来想要抢。男子抬起一只脚,踹在那个男人的脸上,男人痛苦地叫了一声之后,倒在了地上。张正大惊,急忙扭头去看那个男人,只见男人满脸是血,捂着脸在地上翻滚。
“这个人怎么这么坏!”张正震惊地想道。他断定男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于是就产生了逃跑的念头。可是想到小兰和张宝还在马上,又开始纠结起来。他轻轻地推了推张宝,却发现张宝已经趴在男子的背上睡着了。他十分懊悔,当时不该轻易答应这个人的,哪怕带着张宝和小兰四处逃,也总比现在一路担惊受怕要好。没有办法,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坐着,想着晚上的时候再作打算。
没过多久,张正看见远处有一座城。他还发现,路上的饥民都在朝着那座城走去。越靠近城,饥民的数量越多。远处的城门口聚满了饥民,密密麻麻的,差不多有数千之众。饥民们都在大声喊叫着什么,他们的声音混在一起,如山崩海啸,震慑心魄。张正从那声音里听到了愤怒、哀求和无奈。
城门被饥民堵住了,男子就驱马绕开人群,沿着城墙开始跑起来。张正抬头看城墙,发现城墙上站满了士兵。士兵们手持武器,表情严肃,如临大敌。他不禁感到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子骑马绕到了城的后面,原来城后还有一道小城门。城门口站着二十几个士兵。
两个士兵见男子骑马过来,马上亮出了武器,大声斥道:“站住!什么人?”
男子道:“我是钦差大臣刘大人的贴身侍卫。”说罢从身上掏出了一张令牌,交给士兵。士兵看了,急忙道:“失敬失敬,请进。”说罢,便令人打开了城门。男子昂着头,一脸傲气地骑着马进了城。
张正心想:“这人到底是什么大官,怎么这些人见了他都这么客气?”
正寻思着,却突然发现城内与外面想比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城内的人很少,却不见一个饥民。街上生意买卖,一切如常。街道上行走的,看起来都像是富贵人家。这些人步态从容,显得十分闲适。张正不禁纳闷:“外面都在闹饥荒,怎么这里却没有?”
没过多久,他们来到了一家客栈前面。客栈的店小二见了,急忙跑出来牵马,“客官,住店吗?”
张正急忙推醒张宝,张宝揉了揉眼睛,睡意朦胧地问:“哥哥,我们到哪里了?”
张正道:“别问了,快下马。”
店小二见马背上有三个孩子,就帮忙把他们抱下来。在抱小兰的时候,店小二道:“哎哟,客官,这孩子发烧了呀!”
男子并没有说什么,下了马,在一旁冷眼看着小兰。店小二接着又把张宝张正抱了下来。张正下马后,马上过去把小兰扶起来。小兰浑身瘫软,迷迷糊糊的,似乎烧得更厉害了。
男子对店小二道:“在楼上找一间客房给这三个孩子住。还有,待会儿烧水给这两个男孩洗个澡,臭死了!”男子说着拿出一小锭银子,投给了店小二。店小二双手接住,点头哈腰地笑道:“客官放心,一切都包在小人身上。”
“还有,你过来。”男子说着和店小二走到一边,贴着店小二的耳朵悄声细语起来。张正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见店小二时不时地点点头。张正就对张宝道:“他们在说什么呢?”
张宝正开心地看着四周,根本没有听见张正的话。他还是头一次来到城里,对城里的一切事物都感到新鲜有趣,看得如痴如醉。张正见了,就扯了扯张宝的衣服,“别看了,你看他们好像在商量什么。”
张宝却道:“哥哥,这里真好,我们要在这里住下了,以后天天都有饭吃了!”
张宝还是太单纯,心思根本不像张正那么重。张正觉得跟他说了也没什么用,于是就不再说话,专心盯着男子。
男子交待完了,店小二就走过来,对他们三个道:“来吧,孩子们,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张宝一听,马上高兴地拍手跳了起来,“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都有都有,还有鸡,有鱼,你们想吃什么都可以!”
这时,张正发现男子又骑上了马,于是急忙跑过去问:“你去哪儿?”
男子瞧了他一眼,道:“我去办点事情,马上就回来。”说完骑马走了。
张正心想:“不好,难道这人把我们卖给了别人?”正疑惑不定的时候,店小二走过来,拉着他的手就往客栈里走。张正生气地甩开店小二的手,叫道:“别碰我!”
店小二马上拉下脸来,变了声气道:“嘿,小崽子脾气还不小!”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抱着小兰进去了,张宝高高兴兴地也跟着进去了。张正迟疑了一会儿,只好走了进去。
他们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后,店小二道:“你们乖乖地在这里等着,我去拿吃的给你们。”说完就关上了门,还从外面把门锁住了。
张正见不对劲,急忙去拍门:“快开门!快开门!”店小二却没有理会他,走了。
张正使劲拍了一会儿门之后,道:“不好,他们都是坏人!”
张宝十分惬意地躺在床上,道:“哥哥,你别怕,他们不是坏人。”
张正走到张宝前面,道:“他们肯定是坏人,不然他为什么要锁门?我们还是赶紧逃吧。”
“哥哥,”张宝从床上坐起来,抱怨道,“你就别胡思乱想了,从一开始你就担心这个担心哪个的。”
“不是我乱想,刚才那个人真的不像是好人啊,他把我们带到这里来,肯定是想干什么坏事。”
“我觉得他挺好的,你看,他让我们住店,又给我们饭吃,如果是坏人,他才懒得管我们呢!再说了,小兰病成这样,我们现在能去哪儿啊?”
一听到小兰,张正也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了,赶紧走到小兰旁边,轻轻地推了推小兰,“小兰,小兰!”
小兰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句“哥哥”。张正用手摸她的额头,还是那么烫,再这么下去,非出事不可。
张宝凑道旁边,道:“哥哥,待会儿我们叫店家给小兰请个大夫,有了大夫,小兰的病就会好了。”
张正心乱如麻,忧心忡忡地看着小兰,又想到他们现在的处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