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巴里坤草原用绵绵细雨款待远道而来的旅人。在经历了最初的彷徨、踟蹰和恐惧之后,路上的惊喜和快乐渐渐成了主旋律,让我畅快地大喊“自由万岁”。旅行的意义在于未知,今天会遇到些什么人,发生些什么故事,又有谁会知道呢?这种未知伴随强烈的快感,让生活如同电影情节那般跌宕起伏,如果一切都计划好,还有什么新鲜的滋味呢?
巴里坤草原距离哈密市约 100公里,是新疆三大草原之一。此间有一神湖名曰巴里坤湖,有着“迷离蜃市罩山峦”的奇观。
时值七月下旬,原以为能见到成群的牛马和无数的蒙古包,事实上却只他们的命运从一出生就注定走向两个极端,若不是这次旅行,也有两个略显陈旧的蒙古包孤零零立在湖的不远处。卸下行李我便悠闲地绕着许今生都不会有交集。但是这样的相遇又令人感动,无论物质条件、精神教育相差多远,都能快乐地玩耍在一起,也许只有孩子们能够做湖散步,咸水湖的水质使得岸边结满白色的盐粒,软软地不能下脚,也就不到,而不会戴着有色眼镜去看这个世界。能与湖水亲密接触了。
湖心有数艘渔船在打捞作业,原来湖里长着一种“丰年虫”,这种东西在市面上能卖一个相当好的价钱。尽管已经打捞殆尽,还是会有碰运气的人每天乐此不疲,生活原本就不易,每个人都在为更好的物质生活而努力。
雨停了,几束倔强的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照得人身上暖暖和和,青草味混在蒸发上来的雨气里,呼吸着让人倍感舒服。仰面躺在地上,也不去管底下有没有牛粪,竟幸福地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一头奶牛站在不远处盯着我,不时用它那小耳朵拍打着周围的虫子,低下头吃几口草,再抬头看看我,有趣极了。
孤独时还有动物陪伴,该知足吧。
突然起身,挥舞着双手叫嚣着向牛跑去,那奶牛必是觉得“此人已疯”,忙扭过头开跑。就这样追着一头奶牛跑了好远,好似要把所有的野性都释放出来。中《荒野生存》的毒太深,我想要体验那原始的自由。
时值黄昏,踱回毡房,意外地看见一辆广州牌照的捷达停在那里,浅草淹没了轮胎底部。
奇怪,这里不是旅游景区,整个下午也没见有游客来此,况且茫茫草原无路可开,也不存在意外闯入。一定是和我一样,喜欢避开旅游区独享巴里坤湖美景的人也闯了进来,心中不禁有了莫名的欢乐。
走近发现车旁一家三口,爸爸三十几岁,身材微胖,穿着一身速干衣裤,戴着一顶鸭舌帽,墨镜夹在帽檐上,小小的眼睛和圆脸有些不衬,但给人一种可靠的亲近感。
儿子三四岁,一身鲜亮的卡通衣服,正偎在爸爸怀里。
妈妈一头精神的短发,微笑时两颗虎牙让人印象深刻。此刻正站在一旁替爷俩拍照,好温馨的画面。就此结识钧哥、嫂子和他们无比聪明的儿子子通。闲聊到住宿问题,我表示要扎营过夜,在这样的草原不住帐篷才是可惜。
显然这是个民主的家庭,短暂的家庭小会议后,他们也决定露营。考虑到牧民家附近比较安全,我们来到了一户哈萨克人家。一对姐弟坐在垫子上。姐姐名叫“古拉尔”,大约七岁,黝黑的皮肤,长长的头发,一双明亮的褐色眼睛嵌在瓜子脸上,透露着纯真和无邪。嫂子给她糖吃,她笑着收下,转身把糖分给弟弟和玩耍的同伴。一个七岁的孩子拿到糖果,先想到的不是藏起来自己吃,而是分享,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我开始特意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由于毡房设备简陋,古拉尔必须去远处的小水塘打水,然后点燃风干的牛粪把水烧开,接着舀出一勺桶里的牛奶,兑好开水,这是弟弟的食物。
此时弟弟正在外面的泥地上便便。古拉尔出来帮弟弟清理,还要赶牛回家,拴住奶牛,帮妈妈卸下马鞍。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个孩子会做的事情真是太多太多,远远超过城市生活的同龄人。为弟弟,为妈妈,为同伴,为我们,可是唯独没有想到为自己做点什么,仿佛只要她周围的人快乐,她就快乐了。
她是如此乖巧,没有丝毫的任性,我眼中的她一直是忙碌的。我总是看着她,想着城市里会有这样的孩子吗?莫名地觉得这世界有点不公平,有些孩子连上学吃饭都要人哄,而那些偏远地区的孩子连读书都只是奢望。
晚上,古拉尔的妈妈放牛回来了,看见家里的陌生人先是惊讶,然后微笑着示意我们坐。记得白天想问些情况的时候她还是一副要赶我走的态度,也许由于嫂子和子通的存在拉近了陌生人之间的距离,她也不再排斥我了。同样身为母亲,看着玩耍在一起的孩子们,那份温柔不用言说。
晚餐是方便面,显然这户人家还不知道方便面为何物,这种最没营养的食物成了这里的稀罕物。嫂子煮了满满一锅,分给古拉尔的那碗被她递给了妈妈,真懂事的孩子。妈妈不会汉语,总是在四目交汇的时候微笑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毡房没有电,嫂子用便携式 DVD机播放《猫和老鼠》给孩子们看。子通坐中间,古拉尔和弟弟坐两边。对于这种从未见过的“高科技产品”,他们的眼中满是惊奇和欢乐。虽然是同时代的孩子,却像穿越了的两代人。子通人小鬼大,常常语出惊人,有衣食无忧的生活,父母无微不至的关爱,双语早教,甚至能用英文和我对上两句。而古拉尔他们只能每天和青草牛羊打交道,从不知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们的命运从一出生就注定走向两个极端,若不是这次旅行,也许今生都不会有交集。但是这样的相遇又令人感动,无论物质条件、精神教育相差多远,都能快乐地玩耍在一起,也许只有孩子们能够做到,而不会戴着有色眼镜去看这个世界。
记得有谁说过:“脱光衣服站在上帝面前的两个人永远是平等的。”
夜……
“钧哥,有没有想过换辆好车?”两个男人靠着捷达的车尾,抽着烟。
“呵呵,那些都是虚荣的东西。我宁可把买车的钱全换成汽油和旅费,带着老婆孩子看看这个世界。旅行当中成长起来的孩子是不一样的,会有更宽阔的眼界和胸怀。当然我也会变得不一样。”说完钧哥猛吸了一口烟,仿佛在肯定自己的选择。相对于更好物质条件的追求,选择用有限的金钱去看无尽的世界,无怨无悔。
那晚,隔壁的猎狗追着一头驴奔跑了整夜,我在驴叫声中入眠,狗叫声中醒来,还伴随着绵绵细雨,却是旅途中最难忘的夜晚之一。
每个人的出身不同,这点谁也无法改变,但是人生只有一次,无论你抽到什么牌都不要抱怨,用心生活,善待周围的人,人生的意义就能实现。
旅行渐渐地进入状态,开始庆幸当初选择放弃了工作,出来看这个丰富多彩的世界,那种感觉很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