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梓男推门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虽说心中十分厌恶这个家伙,却敬佩他的勇敢,本想吓唬这家伙一下,没想到他能视死如归。
他随即向高志航建议,审讯特务本不是他们教官的分内事,干脆交给秦处长算了。高志航却断然拒绝,告诉张梓男,他当了近十年的飞行员,和特务零距离接触还是第一次,非常有神秘感,决心将审讯继续进行下去。
小超是真正的共产党,如果不能将他救出,自己在金陵地下党的形象必然大打折扣。张梓男走近高志航,神秘地说:“高长官,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向你汇报。”
这小子鬼主意太多,可不能上他的当。在机库的那场闹剧,高志航已经看出张梓男和秦处长他们极有可能是一伙的,就是面前这青年,也必然是他们的人。但张梓男为何只替秦处长他们三个说话,却引导自己抓了他呢?
为了这些新式飞机的安全,绝不能放过这个疑点,高志航想到这里,笑着说:“张公子,什么事情你还是到稽查处长那儿去说,我现在没时间听。”
这未来的空战英雄是怎么回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国防部还很想帮助自己,现在为何又让自己向稽查处长投案?
高志航说:“张公子,日本飞机是你击落的,你可不能让宋教官替你顶罪,再说宋是什么人,你未来的大舅哥。”
自己如果投案自首,宋教官还有机会当他的大舅哥么?张梓男害怕高志航继续逼迫下去,向小超看了一眼,意味深长说:“你这个狗特务,赶紧坦白,可不能乱说乱咬哟!”他赶紧推门急匆匆走出。
办公楼下,一个人正笑眯眯地等在那里。
稽查处长!张梓男大惊失色,想躲也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走向他。
稽查处长告诉张梓男,本想放过他,无奈日本方面已经向国民政府发出照会,远在西安的蒋委员长连连发出命令,必须将击落日本飞机的凶犯抓住,交由日本方面惩罚。
这消息对张梓男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如果他在国军军事法庭受审,有他的父亲在,还有可能活命,如果交到日本人手中,那些影视剧中常见的酷刑自己能受得了吗,然后是上绞架还是断头台,这些都是自己无法想象的了。
张梓男向四下望望。稽查处长像猫戏老鼠似的笑道:“张公子,别再打逃跑的主意,你跑不掉的。”随着他的手一挥,从办公大楼后面涌现出大批荷枪实弹的士兵。看到他们面前的标徽,这些人是宪兵。
曾经被张梓男抢了军车的上尉,现在却是少尉军阶,提着驳壳枪走到他近前,说:“张少爷,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咱们又转到一处来了。你那次把俺整得好苦,如果不是你主动将军车开回来,俺们司令差点下令枪毙我。”
如此蠢笨的家伙都敢耻笑自己,张梓男岂愿服软,向他蔑视一眼道:“要我说你们司令真是瞎了眼,怎么会让你当少尉呢!”
少尉满脸委屈:“张公子说得对呀,我被降为排长,哪个不为我抱屈。”
张梓男冷笑说:“少尉,照我的想法,像你如此愚蠢的家伙,降为列兵最为合适。呵呵……”
“******,死到临头,还敢笑话老子。”少尉举枪指着他的脑袋,“信不信,现在老子就能毙了你。”
“别动粗。”稽查处长拨下他的枪口,“日本人要的可是活的。”
张梓男被押着出了航校大门。被正准备去上学的宋芸漪看在眼里,她拦住稽查处长质问:“你们把我哥哥抓去了,为何还要抓他?”
这妞儿长得是不赖,怪不得张梓男情愿替她哥哥顶罪。收住心猿意马,稽查处长笑着说:“宋小姐,他可是蒋委员长亲自下令抓的人,本处长是奉命行事,你如果有什么想不开的,还是直接去问蒋委员长吧!”
站在稽查处长身后的张梓男,听到他吊儿郎当地和宋芸漪说话,想到自己是日本人直接要的人,他也不敢对自己如何,抬脚踹向他的膝关节。
“嗷”的一声惨叫,中了暗算的稽查处长,向前扑倒在地。等两名士兵将他从地上扶起,众人都看得很清,满嘴的血沫子顺着他的嘴角向下流。连向地上吐了两口,三颗门牙吐落地上。
宋芸漪充满快意的笑声,让稽查处长恼羞成怒,掏出手枪对准张梓男:“敢偷袭本处长,老子毙了你。”
少尉赶紧抱住他的膀子笑道:“处长大人,你刚才还告诉卑职,这可是日本人点名要的人,不能送他们一具死尸哟!”
趁着他们交谈,宋芸漪走到张梓男近前,紧紧抱住他:“我哥哥已经被他们抓了,现在又把你抓去,我可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宋芸漪已经在心里将他当成亲人,张梓男心中一阵惊喜,但想到自己马上要变成日本人的阶下囚,苦笑着说:“我后悔昨夜就不该逃跑,也许他们可以放过你哥哥。”
宋芸漪十分感动:“梓男,你为何逃跑,还不是为了保卫航校和那些飞机,你是我心中的大英雄,那样的哥哥十个也换不来你……”
稽查处长不过就是为了面子瞎咋呼,让他杀张梓男,他还真的不敢,顺坡下驴收起手枪,青着脸说:“别腻歪了,你们到阴曹地府再打情骂俏吧。”
快死到临头的时候,张梓男才真正获得宋芸漪的爱情,他抬起脚向稽查处长虚张声势:“再胡说八道,老子一脚踢死你。”
在这只脚下吃过大亏的稽查处长心后退了一步,向众宪兵大声斥责:“把他绑上,还不快点把他绑上。”
这些宪兵都是从国军中精挑细拔出来的,别说武器装备远远超过其他中央军,就是知识层次也超越那些普通士官兵许多,听说让他们来抓击落日本间谍飞机的英雄,早十二分的不情愿,空军稽查处长又不是他们的本职长官,对他的命令都是充耳不闻。
稽查处长尴尬地向少尉咧咧嘴。少尉不能不给他一个面子,向部下瞪起眼睛:“怎么,你们都聋了,没有听到处长的命令?”
一位下士走到张梓男近前,小声说:“长官,请你放心,来的路上弟兄们已经商量好了,即便兄弟们替你去死,也不能让您落入日本人之手。”
张梓男惊讶地看着他,顺从地将手背到身后,由他绑上。但他心中有数,身上的绑绳绑得非常松。
正对航校大门,停着一辆吉普车,还有一辆卡车。
少尉首先跳上卡车副驾驶位置。稽查处长站在吉普车前没有动,下令将张梓男押上吉普车。还是那名下士,关切地说:“长官,吉普车内除了司机,就您一个人,只怕……”
他没有言明,稽查处长早已心知肚明。张梓男身手了得,稽查处长已多次领教,心有余悸看看张梓男,问:“照你说,怎么办?”
下士出主意,为顺利地将张梓男押解到日本人手中,最好将他放在卡车上。一个排的宪兵看押,还怕他长了三头六臂?
这些宪兵都是经过德国教官亲自训练出来的,每一个都身手了得,对党国的真诚也不容置疑。稽查处长很快答应下来。
“走,快点走!”下士用枪托捣了一下又被宋芸漪紧紧抱住的张梓男。
“干什么?有本事向日本人使去。”连张梓男都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宋芸漪,此刻成了一头发怒的母狮,而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却成了急需她保护的幼狮。
害怕节外生枝的下士,连向张梓男使着眼色。
张梓男柔声道:“芸漪,你放心吧,我会很快回来的。”
他挣脱宋芸漪的怀抱,走向卡车,跳上车厢。
前面吉普车开道,后面卡车紧紧跟上。张梓男很快发现,他们的方向是金陵城外。稽查处长不是要将自己送给日本人吗,怎么会向城外开。
别不是现在就要将他拉往城外枪毙吧,是不是宪兵下士欺骗了他?
张梓男想到,这是极有可能的。宪兵的待遇是国民党所有军队中最高的,他们自然也会绝对忠诚于他们的领袖。他们会相救自己这个钦点的罪犯?
上当了!总在算计旁人的张梓男,没想到今天却被这些宪兵算计了。
“停车,快点停车。”张梓男大喊大叫。前面的驾驶室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卡车“嘎”的停下来。
车厢很快被打开,少尉的脑袋伸进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大喊大叫的。”
下士急忙解释:“弟兄们有些内急,都想方便一下。”
少尉警觉地向张梓男看看:“你是不是也内急?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方便。”
奔驰的卡车内想逃跑,纯属异想天开,现在机会来了。
张梓男答应一声,随在下士身后跳下卡车。这时他才发现,两辆汽车已经开上他曾经追捕日本特务的那条大道上。
他们是想把他送往上海?这不是不可能,张梓男想起来,日本方面离金陵最近的驻军就在上海,并且那里也有他们的间谍机构。
早些发现这一情况,真是万幸,一旦他被送到日本特务机关,逃出虎口的机会几乎等于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