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突然问起,学生当然会诧异的。”祝司南不自然的端起茶盏,续上茶水,任热气弥散。
墨韶浅尝了口茶,目光望向绵延的青山,眼神里满是疑惑与迷离,又似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良久后才在祝司南的轻呼中收回思绪道:“只是有些像个故人罢。”
故人?祝司南抿唇,能让师父流露出这般痛苦的眼神的人是与那家人有关吧,可季凉是洛城人,与京城相隔上千里,那时她还未出生呢。
墨韶回过神端起茶饮了一口,“看,茶都凉了。”
“是呀,茶都凉了。”祝司南若有所思说着,又饮着茶:“季凉是洛城人士。”
“洛城?”声音里夹着丝丝颤意。
“嗯,洛城季家,家中的樱花酿在洛城极为出彩,一年只有一千坛,颇受文人雅士追捧。”祝司南曾调查过季凉身份,她家娘亲是季员外的继室,还有一嫡兄,家中皆有嫡兄季苍掌管,家中还算和睦。
是呀,洛城,满城樱花闻名于荆月,每年三四月里,许多都会慕名去往洛城,看樱花,等待邂逅。
那年,他们也约定好来年一起去洛城,去看樱花,去喝樱花酿,去赏月放孔明灯,去那有名的百年老庙的老树下挂红绸。
可那年……终究只停在了那年的冬日里。
“师父?夫子?院子?墨韶?墨老黑?”祝司南呼着又陷入回忆中的墨韶,无奈撇撇嘴,“天渐晚了,学生先回了,这离心亭四面灌风,不适宜我这般风流公子久待。”
说着便起身朝山下掠去,独留深陷记忆中的墨韶继续发愣,连天渐黑了也未察觉。
墨韶再次回神,夜色已浓。
“院长,山上风大,该下山了。”一身灰衣的老伯走进了亭子里,虽已满头白发,但还算健朗。
墨韶眼里有些猩红,望着老伯说道:“闻叔,你怎上山来了?”
“晚饭已做好,院长该下山用膳了。”被称作闻叔的人恭谨的说道。
墨韶喝了口已经凉透的茶说道:“闻叔,可还记得我前几日与你说的那季县令?”
“记得。”闻叔自然是记得的,“院长说那季县令与小姐长得有些像。”说着又犹豫了下继续道,“若小姐还在,院长与小姐的孩子也该这般大的年纪了。”带着颤抖的缅怀,而后又似在懊恼:“看老奴这脑子,又提起这事了……”
墨韶只是苦笑着,未有多言,就算闻伯不提起,他夜夜也会想着的,泪染了枕,湿了巾,终年靠着记忆活着,又自责着,若非他执意离京半月,若非错过那相约的日子,若非那年寒冬的大雪,若非……就算她还活着,她也是恨自己的吧,她恨自己不守时,怨自己那时未相伴……那日离别之时的欲言又止,分别时的满眶泪盈,时时揪着他的心,噬着他的心……
“院长……”闻伯早知晓墨韶的性子,十八年了,日复一日的怀念,看似健朗的身体早已亏空。
还有三月,又是去京城外二十里外的无为寺的日子。
闻家一百三十口人全部埋葬在无为寺的后山山坳里,那里绿树成荫,面朝小溪,终年受寺里佛声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