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电话久久不说话，心中放明白，改革之必要，国营企业不是私人老板自己的钱，自己要丢，可丢得工人心痛。国营企业，厂长负责制，一人说了算，大家的钱由他一人耍，回扣多少？没回扣，但卖政府×××长的面子，私下交易，等价交换，交换的是什么？以后不照顾一下么？六一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在厂里管理时，当时也要绿化改造部分厂区，预计投资20万，也没公开竞标，可以说根本就没想招标，只是虚晃一抢，掩护主力转移。那天麻厂长把六一叫到办公室，直接告诉六一：“我到地区开会，谈完工作后一把手随便说了一句。川农大校长给我说了，有绿化工程照顾他们一下。你看呢？”这看啥？六一当天领导到圣旨，跑到川农大，“请”人家来帮助规化施实，可不少傻瓜过来投标，碍于公开面子，六一只好照收，并不时讲一些假话，价格啊，质量啊，但没叫傻瓜们实地测量、画图。这些傻瓜意见可大了，统统指责六一工作不认真。一开始就想甩掉他们，六一有苦说不出，只好依他们画图去。傻瓜们依旧悄悄上门送东西，送钱、送物，有一个老傻瓜还把六一骗进一家OK厅说是喝茶，里面黑幽幽的，只有一盏小红灯在不断地闪烁，两人坐在一个大厅里喝花茶看电视，看着看着，他说他要去方便一下，转身走了。一会儿回来，紧挨六一坐下，还带一股香甜味，六一睁大眼睛借一闪光之际，看一眼老傻瓜，变了，比孙猴子变得还快，变成一美女，芳龄二十左右，高高的身体，圆圆的脸庞，黑色的长发有景致地披在颈上、肩上，光裸的身体上只穿一件绿色的小背心，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如秋水，似寒星，闪闪烁烁。一见六一惊愕的神情，她反而一笑，雪白的牙齿，白森森排列露出血红的嘴说：“你们老板叫我给你端瓜子来，陪你耍。”“好，谢谢”六一才接过瓜子，突然，一只丰满的长腿便搁在六一腿上。长发在六一脸上摆动，痒酥酥的。六一一动不动的，那女人紧紧贴上来，六一顿时感到气紧，大气不敢出，女人的香脂粉味、青春火热将六一烧焦，六一紧张的抖，想控制也停不下来。只好朝后仰，那女人得寸进尺，扑在六一身上，紧紧地压着六一。一张鲜红的大嘴，朝六一脸上啃，似乎要啃一口似的。六一猛一下站起来，瓜子撤了一地。说：“别，别，我要走，要走”。“别走，哥哥看不起我哇？”“不是，不是”。“那就别走，我陪哥哥耍一下，哪都可以”说完又凑上来，六一转身便跑，却一下被小姐拉住，小姐已没有先前的娇柔和美丽，而是竖眼圆睁，低声恶狠地说：“不耍也要交钱，孬头。”边说突然伸手往六一裤挡一摸惊讶地说：“那么雄，我还当你是个腊头枪哩，来一盘100元，有人给钱，不耍白不耍，耍了也白耍。走，进包厢去。走”。六一没法控制生理反应，却可以控制自己行动，一把推开小姐，丢下50元，转身逃之夭夭。后面传来浪荡小姐：“唔、唔、唔”的笑声。不是小姐被男人耍，而是小姐耍男人一回。第二天，六一一见老傻瓜老板就是一顿骂，你拉我下水，没门。那人嬉皮笑脸回答：“误会，误会，那小姐找错了人，边上黑幽幽的。还有一个都坐在黑暗处。小姐咋看得到嘛。只见你，就认为是你了，所以误会，误会。”停了一下，见六一气平了（说解释清楚也就没事了嘛），又说：“其实也没啥，久了就习惯了，那妹儿可真漂亮，胖嘟嘟的干起事安逸……”这工程事儿真没他，有六一也不会给他。几家脑壳都撞裂的人，各找各的关系，前来说的人不少，有部长、主任、老朋友、老同事，甚至还有一位副书记，但六一咋敢说厂长已答应一把手，请川农大来的呢？接下来便是审查，一家一家的，现场查看，有无实力，这里面的花样儿可就多了。有把别的园子说成自己的，有与之联帮成合作团的。总之，园子都大，林木都多，花儿都艳，饭菜酒都好，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不吃人家还不高兴。总之，六一腿也跑大了，肚皮也吃大了，烟也快上瘾了，回去就挨老婆一顿臭骂：“一嘴烟臭，不准靠近我”。亲嘴是不行的了，可小姐都不怕，六一突然为自己跳出来的奇怪想法吃惊，噫吁，腐蚀就从这这儿开始，潜移默化，身上一下热燥起来，那小姐轻柔肉贴在身上的感觉，这时才出来，可怕的女人。美丽的小姐，可恶的阴阳性两极相吸引理论。绿化结果不用说，自然是……时间就是一喜剧、悲剧，昨天的傻瓜就是今天的六一、老牛。当初没理解那些傻瓜们，如今自己投标了，才明白当傻瓜，实出无奈，都抱着一丝希望拼搏，不去投标，肯定一点希望都没有，现在耍得起么？坐吃山空，总要干点什么，寻些活来做，中国啊中国，何日才能不让权力进入，公平竞争？想到此，电话“嘟……”响了，拿起电话又是老牛打来的，说他又去最后一家滨河花园。人家说还没研究，还得等几天，已送一条娇子烟，看是不是又把那老板请出来吃一顿，再送去OK厅玩一宵？六一马立一口拒绝：“不行，这是镜中花、水中月，黑洞，投多少，不起泡的。现只能空口许愿，空手套白狼，行就行，不行也没花钱。这些是私人企业，他的钱不是国营企业的钱，我们只能以低价、物好取胜，这方面可能性比国企大一些，听天由命吧！”放下电话不到十分钟，“嘟嘟嘟”电话又响，六一打开纸还没写下一个字，又跑过去接电话。有利便有害，电话快捷，同时也挠乱多少平静的生活，难怪有人钱就是用女秘书，不用手机，悠闲自得如行云野鹤。六一缺钱，离不开这通讯工具，万一有好的商机呢？放跑岂不可惜。信息社会，时间是金钱不如说信息是黄金。六一拿起电话，果然有黄金，又是老牛打来的电话说：“滨河花园绿化项目负责人余工邀我们去喝茶，谈生意，具体地点由我们定。我来不及跟你商量，已答应他在周公山温泉公园，我接了他就来喊你，我们一道找的去温泉公园喝茶。”不等六一回话，对方就把电话挂了。谁能不说这是好事，买方主动上门，谁又能说这是好事，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可能在商场处处有啊，事到头不自由。往桌子上铺开的纸笔，还写什么诗呢？没一点情趣了。没一点激情了。什么也写不出，商场没有诗意啊。果然十分钟后，又高又瘦像鹤的余工程师与又高又胖的老牛一到来，三人打一个的到温泉公园，阳光和绚，青风拂面，柳芽初流，三人泡上三杯香茗，每杯20元，六一付了，天南海北胡吹一遍，然后进入阵地，开始谈工程。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咋的，谈工程出奇的好，余工一口答应，只在价格上要求降20%，便可以，六一与老牛商量一下觉得总比没有好，于是答应下来。要说给回扣，那余工一口拒绝：“虽说我也是打工的，但老板待我如同手足，本生我们也是堂兄弟，老板说了，他的钱也就是我的钱，叫我帮他把好关，我咋会自己偷自己的钱呢。”老牛一听，点头觉得在理，可六一听出异味来，六一把头偏向余工悄悄说：“我的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余工一愣，斜眼盯六一一眼，笑了。六一也笑笑补一句：“事成后按规矩办。”余工不开腔，笑笑默认了。老牛见二人笑，莫明其妙的跟着也笑了。笑看来如感冒，是可以传染的。下午又去吃饭，六一点一桌比较实惠的，可老牛老牛，气壮如牛，却要二瓶五粮液，就是600多元。吃完喝光已是星光灿烂。老余吃了酒，露本性，要去OK厅泡小妞，一夜不回家，六一守着醉如泥的老牛咋办？给不给老余泡妞钱？不给，多的都给了，为这点而泡汤化不错，给呢，可能又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想来思去，还是忍着肉痛给老板讲了半天价，掏出180元走人。回到大厅一盘算，今天感情投资1000元，工程利润本不高又压20%，现又减1千元，还利多少？要想多获点利润，唯一办法就是做假，偷工减料，草种、每公斤播25平方米，现拉稀点播40平方米。树木每5公分挂花可改成3公分的了。不这样别想赚钱。六一一下明白当前造假屡禁不绝的另一个原因。躺下，睡不着，年龄大了点，又喝了半天茶，爱活动的脑筋，此刻格外清醒，一个念头突然跳入脑海：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明天拿不到投标绿化工程又咋办？
3.
六一忙到很晚才回到家，一回家却是冷锅冷灶的，妻子雅琳没做饭，一个人正伏在桌子上比比画画，画她心中的梦，猜下一届彩票的数字。六一无奈只好自己生火下面，儿子还要上晚自习呢。六一是一个无神论者，到所有庙见所有菩萨，上帝从不下跪，坚信国际歌中所唱“从来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但六一爱跑庙宇去耍，一方面观赏建筑，雕塑艺术，另一方面如同听音乐一样可以感觉超凡脱俗的宗教气氛。让心灵得一次沐浴，一次净化。虽然自己不信却从不反对别人的信仰。只有对彩票、麻将一类深恶痛恨，认为那才是一场骗局，一个深深的陷阱，不仅隐进身体、时间、金钱，甚至可以陷进灵魂和生命。即使这样六一仍不过分干涉妻子的追求梦想。因六一深深知道，下岗后的中年妇女精神是何等的空虚和不安，对金钱的追求如同丧失一样强烈。所以六一一般情况下对妻说几句，你爱听不听，全由你自己。雅琳像中了邪一样身陷进去，不能自拔。生活再困难，每月她都要从伙食费中扣三元、十元的买几张彩票，由于钱少且不易，唯一可以自由运用的就只有时间和智力。于是每买一期彩票，她都要反反复复把数目字排列、组合、给合、排列，折过去，又颠过来不厌其繁。每买一次都是惴惴不安抱极大的希望，可每次都与奖无缘，连擦肩而过的机遇也少有，好的也只不过中一个尾奖而已而已。可就这一次安慰性的尾奖却让她更痴迷、热情高涨，有尾便有头，有一便有二，有三便有三，有三便有万。似乎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真）。下岗后，没技术，年龄偏大，没工作便没经济来源。发财致富的梦更强烈，每日就研究彩票，自己做个票箱，模拟抽奖。甲方、乙方，不厌其烦地实地演习，找中奖的感觉和窍门，搞此游戏却往往有奇效。中奖的概率大大提高，有一次竟中头奖500万。当然是自己虚设的，这下可火了。她不能不想得远一点，真中了五百万咋个花？先买一套新房，要200平方米以上的，要装修富丽堂煌。欧式的楼中楼。家具也要欧式的。当然要给儿子一间寝室一间书房，丈夫嘛，也可以考虑，当然要小一点偏一点，免得他钻进去不出来……。梦永远年轻。时间一长她也摸到一些所谓经验。为了实战，她站在摸奖台边一天一天观察，一天一天站，无论风雨，痴迷如同入教。她仔细地看摸奖的纸牌居然看出了一些名堂。比如她讲纸牌四边切线、棱角、厚薄都有学问，这些在傍人不注意的细节，认为都一样。可她就能分辩出差异来。纸牌咋会一样厚呢，人民币真假一摸也能摸出厚薄、软硬。何况印得很粗糙的兑奖号码牌。而且边线也不一样，有学问，一刀切下去，总有一丝丝刀丝，这在平人眼里是一样的，可她知道。纹路一样，不是连号，也是邻居，至于棱角的秘密，她不讲，六一永远无法想到。总之，一旦发现，一扎或一盒里出了一个大奖的近邻，别人丢了，她会捡过来，仔细观察研究，推导出中奖纸牌的外部特征，按图索骥，大海捞针，有一次她认定大奖在一个盒子里，可这一盒200张，每张2元，要400元，这对雅琳来说可是一家人一月的伙食，风险太大，不中一家人一个月喝西北风？于是她狠下心肠取出失业金100元，揣了一半，这回中奖了，可也只中了一个尾奖，一个过期香皂，再端那一半。没钱了，只好眼睁睁地看到别人摸，在一边看，一肥头大耳的带一肥仔来，随手抛下100元端起这半盒叫儿子撕，撕了一张又一张，当撕到第七张，肥仔突然跳起，高呼“好，中了，中了大奖100万元”。倾刻轰动摸奖市场。千头攒动，万众欢呼，而把雅琳挤到一边，抹眼泪，问：“肥上添膘，钱咋都爱往有钱的人身上跑？”整整躺了三天，在六一好言劝说下又才下床活动吃饭：“你没摸到，就不是你的，何必生气。”正当雅琳重新鼓起摸奖的勇气时，摸奖又改为体育彩票。体育彩票，不是摸，而是选数字，摸哪家的呢？这个简单，那家奖金高就奔那家，有钱光荣嘛，选好哪期彩票，该选数字了。数字、数字，这个印度人发明却被说是阿拉伯数字，可把雅琳脑筋折腾惨了。这数字就是一个迷宫，魔方，千变万化，就是一座金山、一幢别墅，一辆高级小轿车，一个安乐窝，一个梦的达成……。为了实现这个美梦，雅琳又开动脑筋，排列组合，没日没夜的推敲，首先排除青一色重多号，如1111111、2222222、3333333，8888888，谐言发、发、发、发……。也可能重复一个，而中奖的号码却又在这十个排列的重复号之间混杂，如同杂交水稻，杂种优势一般。对，杂交水稻之父不就是袁隆平么，他能杂交水稻，这是偶然的么？那为啥别的一亿人没首先想到杂交水稻呢？杂交水稻，引起绿色革命，他就不能把数字也杂交啊，阿拉伯数字拿大奖，找他出数字，一是找不到，二是找到他也决不给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一个数字，有可靠的数字，他自己不会留么。有了，查一查，他出生年月日时，八字的，填上不就成了么，那一刻诞生了他，就创造一个世界奇迹。那一刻可谓万两黄金的好光阴，于是她不跑市场而跑书场，不知从哪抄来袁隆平的生日，没有时辰，正好到点，一填，结果可想而知。这风马牛不相及，电脑上的滚珠可不按袁先生的生日转，恰如地球不按牛顿的理论转，而恰恰相反，科学与迷信背道而驰。
袁隆平不行，雅琳以后又选过×××大人物生日，一样无效。又转向据说手气好的儿童，她把儿子找来叫儿子随口说数字，儿子知道事关重大，不敢信口开河，这反而激起雅琳的牛脖子性，硬要儿子说，似乎儿子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就是中奖号。六一一见，火爆地一下冒起来：“你病了，你发神经，要数字抄报纸去，国家每年的表格比三层楼高，你去选去，关儿子啥事？”这一吼，雅琳也觉无趣，搭个脑壳不开腔。儿子一见母亲那模样，松驰下来，随口说：“你把我老爸的生日抄上去不就行了。”一句话提醒梦中人，雅琳一想对哎，千百万人中，我找来找去，精挑细选，不才选中你作为我老公么，这不是缘份是什么？于是立即问六一。六一冒火地说：“我和你结婚20年，你还不知我那年那月那日生？”
“知道，我一时糊涂，忘了”。
雅琳喜滋滋地把六一的生日、时辰填上，这才甜丝丝地睡去。可六一睡不着，生活的重担压得喘息，老婆还发神，填数字，莫非真该弄她到精神病医院看看。由于心中不安，当晚做了一个梦，梦见昨晚电视”三国演义“中的赤兔马跑来投靠自己，高兴得六一牵上马就出游踏青。醒来似乎还听见赤兔马高昂的吼叫。天一亮，雅琳把数字和钱拿给六一：“你上班，下班都要从体育馆门口过，就照这个数买一张，今晚就抽奖。”六一随口答应一声。走了。路过体育馆门口，见有三五人排队，六一最怕排队，想中午下班来买，中午突然加班，一直干到晚上，晚上一回去，雅琳突然扑上来抱到六一就亲吻。高兴得跳起来：“中了，中了大奖，300万。”
“什么中了？”六一莫名其妙。
“我给你的彩票号码。”
“是吗？”六一忙一掏，掏出2元钱和一张自己的生日号码，而生日号正是电视上中奖的号一样。“赤兔马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