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辈子,心高气傲又是妄自随行,随心随意的事情也做过不少,却极少会有后悔的时候。
唯独那一次,他是知道着他是后悔的了。
如若不是他执意要完成这个项目最后的尾巴,池彭昌也不会赴这趟饭局。
那样惨烈的车祸,巨大的撞击声响传来,池彭昌在的车身瞬间倾倒在马路上,那车头早已撞得面目全非。
又是在寻常的大路上,周遭是并无摄像头在的。
他们的车子堪堪就在池彭昌车子的后面,饭局出来后,是一前一后开出来的,不管怎么说,多少是有点嫌疑的,饶是向来不怎么说话的司机也是踌躇的说道,“我们要不要先开走?”
“等交警过来再说,我去看下车里的人怎么样了。”靳斯南说完后早已下车,疾步走到前面那辆撞的稀巴烂的车头前面,那玻璃窗也是碎的不成样了,不过因为车身早已朝右侧倾倒在那里,靳斯南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从那碎裂成渣的车窗里探了上半身进去。
池彭昌的整个人都已经是血肉模糊的了,撞的最厉害的部位是脑部,靳斯南探进去的时候,他的整张脸都已是血水如注,饶是靳斯南这样学医多年的,一时间竟然也看得头皮发麻起来。
不过随即他是就诊断清楚的了,车里这个浑身都是血水的池彭昌显然已经当场断气的了。他这才艰难的后退了出来,其实那车窗上碎裂的玻璃渣都在边上残留着,方才他这样费力的探进去检查池彭昌的情况时,那手上有好几处被那玻璃渣划到,也是有血珠冒了出来,而他恍然未觉的,这才步伐沉重的回到了他们自己的那辆车上面。
没多久,协警救护车的都过来了,原本冷清的现场被保护起来,还有双方的家属也早已闻讯赶来,周遭人来人往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叶淮容作为前排的目击者,给交警做好笔录后,本来是示意司机开车出去的,未料到靳斯南忽然开口说道,“你下去趟。”
顺着靳斯南的目光,叶淮容这才看到在那几个切割车身的消防员身后,正有一个女孩子哭得悲痛欲绝的,他们这样的角度望过去,其实是看得真真切切的,然而没一会,那女孩子就蹲了下去,背上还背着个大书包,像是一不小心就要将她瘦弱的身躯压折了似的,而她却像是恍若未觉的,一直一直的蹲在地上,仿佛是要将这一生的大悲大恸都要哭尽了似的。
靳斯南那刻在想着什么,是功败垂成的不甘还是悲天悯人的不忍,叶淮容是不得而知的。
不过那样寂冷难言的神色,那目光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叶淮容一时间竟然也看得心头发寒起来,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依言就下车朝蹲在地上的池桑桑那边走去。
“你说啊!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池彭昌的女儿?”大概是见着靳斯南良久都没有回应,池桑桑倒是忽然又继续出声问道,相比方才那样将信将疑的语气,她不知何时连着音量都提高了许多,大概她自己见着靳斯南的反应都已经猜到了大半,若是仔细听去,此时是连着嗓音都开始发抖起来的了。
“桑桑,对不起——”他见着桑桑气得浑身发抖,方才还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不知何时又有不正常的潮红上来,分明是气急攻心的缘故,而他,还是就这么一句苍白无力的道歉而已。
“靳斯南,你看着这样的我是不是觉得特别可笑?我爸守了这么多年的工厂被我这么亲手转卖掉了,是不是终于让你称心如意了?你说啊!你每天看到我,会不会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安心?”池桑桑忽然毫无预兆的歇斯竭底起来,说到末了,气得连着胸前都不受控制的大起伏起来。
见着她这样气得肝胆俱颤,靳斯南好一会后才继续艰难的说道,“桑桑,对不起——不过你爸的事故的确只是个意外而已——”他说时已经起来走到她的面前,心头无端生怕她再这样自己生气下去,要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
“意外?”她闻言忽然又冷笑了下,双眼不知何时已是通红起来,靳斯南此时正走到她的面前,眼下她是只带到靳斯南的面容,忽然随手抓起边上放着的玩具,是原本给安安玩耍的铃铛,这样直直的砸在靳斯南的身上,那力道之大,铃铛随即摔落在地,发出了一连串的铃铛声,不过随即就被砸的四分五裂,那原本一圈环着的小铃铛也立马四分五裂的散开了,有几颗就顺势滚回到了桑桑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