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你借口有事,先回金国一趟,告诉楚逸云,杜清月很快就要有所行动了,南宋江山一旦稳定,杜清月执掌了大权,他再也别想找机会攻克南宋,不管他的动机为何,劝他早些出兵,同样是身为平章政事,想来他和我爹能调遣到的兵马相抵吧。”某日,杜汐飏斜倚在溪边的一块光洁的巨石上,有些懒洋洋地吩咐道。
四月一惊,不敢置信地确认道:“少主是想着借助楚逸云的手阻止宫主吗?”
“哼,那两个死对头很快就要迎来最后的交锋了,我不过是想着推波助澜而已。”杜汐飏说着,挥了挥手,只听到“卡擦”一声闷响,一棵有些年岁的老树轰然倾斜,挡住了日渐炽热的阳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连他的表情都跟着阴郁起来。
“属下知道了。”四月领了命即刻离开了皇宫,一路扬鞭策马,往中都赶去。
楚逸云听到四月的转述时深感好笑,曼华宫的人居然起了内讧呢。
最为好笑的却是自己斗了这么多年的人竟是曼华宫的宫主,身为魔教人士却想着执掌皇权,如此一来,两人倒还是一个目的了。
四月一走,楚逸云唤来了那个负责传话的“家丁”,嘱托道:“你家阁主不是一直想要看曼华宫的覆灭吗,机会来了,告诉杜清月,哦,不对,是杜千夜一声,他的宝贝儿子可是逆反了,让他速去南宋清理门|户吧,哈哈。”
楚逸云癫狂的笑了几声,然后着人去请来了新走马上任的兵部尚书和几位将军,如今看来,不需要大张旗鼓地攻下南宋皇城了,倒是可以趁着混战,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杀了太皇太后,杀了光宗,杀了赵扩和赵抦,即使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即使自己只是当年太上皇和一个宫女一夜巫山诞下的皇子,他今日也要以赵氏的名义回去索要一切,哪怕最后自己依然做不了皇帝,起码他要那屡次阻挠自己的杜千夜一样不得善终!
完颜璟受不住杜千夜的屡次觐见和刚受封为淑妃的李氏劝说,只得答应拨给他一支部队前去南宋趁机作乱,而那楚逸云却是要求皇上一视同仁,不能厚此薄彼了,既然能对杜清月托以重任,就不该对自己有所质疑,于是他也同样得到了一支军队,两方人马数量相当,实力相抵,倒是有了充分对抗的资本。
完颜璟虽是放心不下他们两个,但念及这二人斗了一辈子,只放一个人离开反倒是心有不安,让这二人同时去往南宋作乱,倒是能制约一下彼此,何况拨出的人马虽然有四万大军,但是还不足为惧,他们二人想着以这点兵力造反,显然是不可能的。
曼华宫里,杜千夜笑得意味不明,攥紧的拳头发出了可怖的声音,郁薇自然也是接到了风声,知道杜汐飏有了逆反之心,却苦了自己留在宫中,不知该如何对待杜千夜这张阴晴莫测的臭脸。
思索再三,她上前了一步说道:“爹,汐飏年轻气盛,许是也对皇权少了抵抗,你们父子之间,莫要为了这皇权一事作对为好。”
“哼!”杜千夜睥了郁薇一眼,前些时日派幽寂前去打探翊凕教已是有了消息,论实力怕是真的可以和曼华宫对抗,只是有一点却让他深感暴怒,郁森不是教主,那面具男才是幕后真正的主子,而眼前的郁薇,哼,不过是个无用的道具而已。
如今,这冒牌货居然还有脸劝说自己,真恨不能立刻掐死她为好。
“从前我是真的看错汐飏了,本以为手握阿寒和林追忆的性命要挟他,他就可以对我洗耳听命,看来他是准备破釜沉舟,牺牲了阿寒和林追忆也在所不惜了,哼,这点气魄倒是有点像我。”杜千夜说完,拂袖走了出去,心道眼下除了那逆子,最难对付的反倒是楚逸云,那杜汐飏为了阻挠自己还真是把各方面的因素都算计进去了。
等他一走,郁薇咬了咬嘴唇,这杜千夜哪里会知道杜汐飏已经得到了“情栖止”的解药,如今的杜汐飏只要留住了自己的性命就够了,杜千夜早已不被他所需要。
如果有一天,连她都是不被需要的了,她又该怎么办呢?
阿寒生,她生,阿寒死,她亦死。
“呵呵,自己把自己推进了爱情的游戏里,现在却开始怯场了呢。”郁薇呢喃了一声,然后又跟着冷笑,大不了就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儿时遭人遗弃,长大了遭人利用,如今遭人嫌恶,呵呵,她郁薇怕过什么,头没了碗大个疤,死亡一事不甚上心。
当日,艳阳高照,一身浅蓝色的袍子出现在“凌香苑”时,天地间黯然失色,众人全部将视线倾注在那一个飘逸的身影上。
只见蓝对着众人略微笑了笑,然后举步上了楼,掩上了房门说道:“碧,我带人去南宋一段时日,这期间你和郁森好好打理教中事物,也许走这一遭,一切的迷云都解开了。”
碧顿了顿,问道:“师兄是想着去查明真相,还是想着去支援阿寒呢,听说她和曼华宫的少主决意逆反了,杜千夜正带了人马前去处理呢。”
“碧,你话有些多。”蓝的脸色微微有些冷,语气不悦地说道。
“是,师兄的事情碧哪里好过问。您多次向曼华宫要人,不就是放心不下阿寒姑娘吗,这件事情我心里明明透亮,却还有苦苦追问,是我太痴傻了。”碧说着,背过身去,自己盼了一辈子,看来真的结束了。
“碧,王骏近来对你百般讨好,我看得出来,他是对你用了心,师兄也希望你有个好的归宿——”
“我知道,我已经答应了他的求亲,本想着问问师兄的意思,不过王公子说下个月初六是个好日子,我心想这事赶早不赶晚,干脆就遂了他的意,嫁与他为妻吧。”碧有些制气的说道。
“你何必拿了自己的一生与我制气!”蓝见她这口不择言的样子反倒是有些怒意。
“怎么会,正如师兄所言,王公子年轻英俊,为人甚好,家世又殷实,嫁给他也算是碧的造化了。”碧说着,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来。
“如果这是你的本心,师兄自然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出嫁,如果不是,给我收起刚才的气话,王骏那边由我来说。”蓝不悦地说道。
“不,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师兄只要祝福我就好了,只是时间有些赶,师兄又急着南下,怕是等不到我和王公子的婚礼了。”碧说着,微微一笑。
是啊,蓝之于自己来说,只是一个梦,也只有阿寒那种同样高远出尘,不属于世间所有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该放手了,梦醒的时候即便觉得很残酷,但也要活在现实里,王骏的确是没什么不好,跟了他,还可以换一种方式继续和蓝有所往来,若是换做了别人,她是不是连出现在他面前的机会都没有了呢?
真是可悲呢。
倔强的不让自己流出一滴的眼泪,送走了蓝之后,她却伏在桌子上无声的哭了起来。
从七岁的时候遇上他,她一直都是充当着他的跟屁虫,年仅十岁却聪慧过人的蓝琦钰一直都是她仰慕的天神,他曾经很温柔,很善良,曾经背着撒娇的她走过了多少的山山水水。后来,他成了翊凕教的主人,成为了冷血而铁腕的教主。那时碧终于明白,有些手段和残忍也是他骨子里就有的,只是他更善于隐藏罢了。
内心深处的仇恨在他十岁那一年就已经左右了他的一生,碧曾经以为他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被感情所负累,却没承想,不是不会,只是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是自己罢了。
楚逸云,杜千夜各自领兵前往了南宋,其间也包含了曼华宫和筱隐阁里的部分随从,官场江湖,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变得密不可分。
而蓝则领上了一群教徒也偷偷尾随上去,没想到后面还跟上了前来刺探消息的摘星楼少主谭月尧。
四队人马各怀心思,脸色皆是有些沉重。
为了避免正面冲突,蓝尽量在距离楚逸云和杜千夜一公里以外的地方落脚,以面具遮脸,出入低调,不想打草惊蛇。
那一晚,蓝等人刚在一处客栈里安顿下来,便看到门口又走进来几个男人,风尘仆仆的,像也是急着赶路。
蓝伸手抚摸了一下冰凉的面具,侧了侧身子,尽量避过了谭月尧的目光,竟不曾想一个曼华宫起了内讧而已,竟是能牵连到这么多人介足此事。
与谭月尧随来的除了几名杀手之外竟还有一名女子,只见她眉眼淡淡,清丽温婉,身上没有阿寒那股子凌厉的杀气,倒不像是魔教中人。
只见谭月尧为她倒了一杯茶水,然后点了几道菜,对那女子说道:“再有十来天就抵达临安了,这一路颠簸了些,你一个姑娘家的的确是委屈了。”
“公子您客气了,是我连累了你一路带上我的,这一路走的不易,我却还要拖累你,本是萍水相逢,公子为何要对我伸以援手呢?”那女子不卑不亢,却也分外客气。
“谁知道呢,我从前可是最怕麻烦了,只不过这次,大概是觉得和姑娘有缘吧,这千里迢迢的,你只身一人去往临安,确实有些困难。”
“锦儿谢过公子了。”
蓝静静喝着茶水,没想到一向不沾惹花草的谭月尧身边居然会出现女人,而且看他那宠溺的样子,这男人怕是多少用了心思。
男人一旦动了感情,也就有了弱点,这一点蓝多少有了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