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萱一行回到理国公府的第二天上午,就接到了宫中接连不断的赏赐——这当中有承启帝钦赐的,也有孙太后赏下的,甚至连分外不待见洪贵妃的周太后都破天荒的送来了赏赐。
而在宫中的赏赐之后,京中各仕宦勋贵之家均登门拜访,同洪赋把酒言欢,同孙氏共诉当年手帕之情。就算平日里没交情的,也都遣人送了贺礼。一连几日内,理国公府的宾客络绎不绝,连绵不断,险些踏破了理国公府的门槛儿。导致这些人如此盛情的原因却只有一个——
那就是洪贵妃怀孕了。
年近三十的洪贵妃在享尽专宠一年之后,终于有了好消息。更何况洪贵妃腹中的胎儿也是承启帝的第一个孩子。倘若洪贵妃此胎能一举得男,这个孩子就是大雍的皇长子。以承启帝眼下对洪贵妃和洪家的看重,这位长子只要能安然长大,将来最差的也能得个亲王爵位。理国公府作为亲王的母家,自然也能保几代荣华。
正所谓富在深山有远亲,众人心照不宣之下,理国公府的门庭若市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只可惜热闹都是旁人的,对于洪萱这个没出阁的女儿来说,外客来见时,她只能守着规矩行礼问安,外客走后,她也只能圈在深宅大院里发霉。怪不得古人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自打她进了都中理国公府的深宅大院,双脚就再也没踏过外面的石阶。
而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抱着站短不断的骚扰自己的责编女王大人,让她便利的时候去网上搜一下靠谱可行的安胎良法,以及孕妇食谱之类的东西。等到下次进宫的时候,送给自己的便宜姐姐。
而她惦记着的贵妃洪芫,此时此刻也在宫墙之内深深忧虑。当然,洪贵妃的忧虑同产前忧郁症没关,她的紧迫心情,完全来自于皇后的威胁——
虽然皇后自缢之事因为承启帝及两宫太后的禁口令,已经死死的捂住了。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那些宫俾内监得了上头的命令不敢嚼舌根儿,也难保皇后不会自己讲出去——既为自己博得世人的同情,又能给外人留下洪贵妃专横跋扈,逼死皇后的印象。岂不是一举两得?
当然了,向来行事稳妥,极有主见的洪贵妃并不惧怕外人的眼光和议论,她最怕的,却是皇后这么一闹,会在承启帝心中能留下一个“为情不畏死”的忠贞形象。
自幼服侍在承启帝身边,没人能比洪芫更清楚承启帝那表面冷漠,内心多情的柔软脾性。所以洪芫不敢赌,虽然她向来鄙薄吴皇后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家子伎俩。可是她不得不承认的,女人为了博得男人的注意才有的哭闹和蛮不讲理,很多时候都能激起男人心中的自得与怜惜。
而吴皇后被承启帝怜惜的局面可不是洪贵妃想要看到的。所以当她同承启帝一起进了椒房殿,看到了形容狼狈面容苍白的躺在床上,却因精心装扮而愈发显得楚楚可怜的皇后时,虽然欣慰于承启帝一如既往的冷淡表现。洪芫的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升起了强大的危机感。
又急又怒之下,洪贵妃气闷的昏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洪芫躺在了椒房殿的偏殿,她的身旁坐着又惊又喜的承启帝,孙太后与周太后则十分关切的站在地上打量着她,地上跪着的太医也一脸惊喜的禀明了她怀有两个月身孕的事实。
不过在恭喜的同时,太医也表达了对洪贵妃这个“高龄产妇”的担忧。毕竟洪贵妃“年岁略大且是第一胎”,因当年之事又亏了身子,所以在三个月内,务必要安心静养,不能劳神费心。
对于太医的遗嘱,承启帝和两宫太后自然是认认真真地听,并嘱咐洪芫宫中伺候的人要分外精心。孙太后拨了两个心腹嬷嬷照料洪贵妃的衣食起居,向来瞧洪贵妃不太顺眼的周太后干脆免了她的所有晨昏定省,也不要洪芫明儿起早为她准备早膳了,又嘱咐承启帝道:“陛下也要小心注意,这是洪贵妃的头一胎,她年岁大了,怀了孩子不容易。且她多年跟在陛下身边,也吃了很多苦,身子也单薄。须得好好保养才是。尤其是三个月内,洪贵妃胎相不稳,陛下若是有了什么兴致,也得忍耐一些才是。”
这会儿倒也不赶着劝谏承启帝要对后宫妃嫔雨露均沾了。大概也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叫洪贵妃添堵,影响了腹中胎儿。
而承启帝也难得的,对周太后的嘱咐表现出了顺从的意愿。
这厢皇帝与两宫太后不约而同的表现出了对洪贵妃怀有身孕的紧张和高兴。多少奇珍药材,稀世珍宝不要钱似的赐给永宁宫。为庆祝天家喜事,后宫内的宫俾内监也全都多得了三个月的月俸,真可谓是普天同庆,竟把正殿内刚刚闹了一场自缢的皇后忘了个干干净净。
寝殿中,得到了风声的皇后却只能心有不甘的死死攥紧了身上的锦被。掩住口中的呜咽,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看着皇后如此绝望不甘的模样,守在一旁又替主子心疼又替主子委屈的花蕊立刻开口劝解道:“娘娘且莫伤心,仔细想想,永宁宫那位主子若真有了,兴许对娘娘而言,也并非坏事。”
“不是坏事,难不成还是好事?”吴皇后泪流满面的看着自己的陪嫁丫头,忍不住哭诉道:“原先她没有子嗣,只仗着陛下宠她,就将本宫逼迫至此。如今她且有了身孕,还不知是男是女,就连周太后都忘了当日承诺,对她百般殷勤。若他日真为陛下诞下麟儿,这后宫哪里还有本宫的立足之地?本宫莫不如今日就自请下堂,给那妖妇腾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