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武尊只觉耳后有一阵凉风吹过,急忙扭头,江萧叶那挂着慵懒笑意的脸直直贴在毕武尊的眼前。
“鬼……你究竟是人是鬼!”毕武尊一骇,大声问道。
“人鬼不分,呵,瞧好了!”江萧叶淡淡一笑,随即厉声说道,手腕一扭一褪,毕武尊手中的两柄弯刀就这般轻易落在江萧叶手中。
毕武尊呆呆望着江萧叶,就连自己身处危险之中也浑然未觉,盖因江萧叶此时展示的刀法过于眼熟。
正是阿史那思云自创《戮天刀法》,全套刀法共七招,分别是“井中捞月”、“月挂九天”、“天下无双”、“风卷残云”、“大道一统”、“神魂颠倒”、“开天辟地”。
整套刀法讲究霸道凶险,对手腕的灵活度有着极高的要求,毕武尊年纪轻轻,已然将前四招融会贯通,虽未圆满,但在阿史那思云看来,也足以道上一句“好”,但此刻由江萧叶使来,却是和毕武尊先前使出的完全是两种风格。
不复阿史那思云创造《戮天刀法》时心中追求的霸道与刚猛,反而少了一份杀意,多了一分自然,江萧叶的刀法在旁人看来,更像是剑法,飘逸潇洒,就连毕武尊也这般认为。
但在阿史那思云这等刀法大家眼中,却是融合剑法飘逸与刀法霸道,比之他在细节方面更甚一筹,这江萧叶只看了毕武尊使过,便能融会贯通,加入自己的思想,当真天赋惊人。
“听说你师父这套刀法拥有七招,我再送你一招,天地混沌!”江萧叶怒喝一声,整个人的气质摇身一变,由正入邪,不再是那个翩翩佳公子,比之楚贺澜更像魔教中人,这一切的改变皆因江萧叶使出的那一招天地混沌。
毕武尊此刻眼中只有一片混沌,没有光线变化,没有时间流转,没有空间挪移,有的,只是无尽的混沌。
“武之一徒,无穷无尽,但总归逃不脱突破自身的限制,心怀敬畏,才能更上一层。”毕武尊的世界里,充斥着江萧叶这一句淡淡的话语,无边的混沌之中,出现一丝亮光。
毕武尊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出路,亮光的出现,让他忘却了江萧叶刚刚这一番话,只想朝着亮光跑去,冲出这一片混沌,回到现实。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阿弥陀佛。”阿毗僧庄严厚重的佛音重重锤在毕武尊心间,毕武尊追寻着亮光的步伐为之一滞,只觉一种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想就此身坐菩提下,投入明镜台。
“孽徒,为师授你戮天刀法,你十余年间辛苦尽皆忘却了吗?如今正是你突破的好时机,莫要辜负为师对你的期望!”阿史那思云的声音无疑与当头棒喝,毕武尊仅有的一点迟疑化作虚无,重拾步伐,朝着那一点亮光奔去。
“师傅,我看到了,那是我的道。”毕武尊喃喃说道,穿过亮光,他看到了十年后的自己,矗立在悬崖之巅,身后一许流星。
二十年后,自己端坐蒲团之上,众生尽皆拜入门下。
三十年后,自己奕剑九天之上,漫天神魔尽皆倒在自己刀下。
百年后,自己坐化大草原,突破身体的桎梏,破碎虚空,达至九重天。
“住手!”
阿史那思云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将毕武尊从自己的幻想中拉出现实,没有九重天,没有漫天神魔,没有芸芸众人,没有一许流星。
只有一点寒芒,毕武尊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垂首一看,自己的脑袋早已从脖子上分离,努力张开眼看了阿史那思云,徒劳的张嘴,只有风声的呼啸。
毕武尊死了,死在江萧叶为他创造的美好世界之中,阿毗僧不愧是高僧,江萧叶那一番教诲是假的,阿史那思云的愤怒也是假的,只有阿毗僧的那一声佛号是真的。
他看穿了江萧叶的手段,却只来得及提醒一声,在江萧叶创造的世界中,阿毗僧也无能为力。
不仅是阿毗僧,就连库顿、空闻、楚贺澜等人望向江萧叶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惊疑与震撼,不显山不露水的江萧叶,修为已经高到如此境界。
不同的是,库顿与阿毗僧等人眼中多了些忌惮,而空闻这边,却是多了些欣喜与镇定。
“江萧叶,你杀我徒儿,此仇不报,我阿史那思云便跟你姓。”阿史那思云眯着眼睛说道,声音虽不大,却是透着一丝决绝。
“你的对手是我。”郭擎苍斜插进阿史那思云与江萧叶两人中间,带着一丝不屑。
阿史那思云号称突厥无敌不假,但他郭擎苍却也不是易与之辈,论辈分论资历甚至论能力,阿史那思云都得尊称他一声前辈。
“好老头,我就拿你祭刀!”阿史那思云怒喝一声,手中弯刀一挥,但见一道丈余宽的刀气横扫而来,比之毕武尊那小小的刀气,强了不知多少倍。
“来得好!”郭擎苍冷哼一声,双掌一拍,只见他周身尺余范围空气阵阵波动,渐渐凝结形成实质,在郭擎苍一挥手,那数尺范围内的真气便如小李飞刀一般,消失不见,就在众人疑惑之时,那空气飞刀出现在阿史那思云身后。
年轻女子捂住了自己的嘴,还未来得及喊出声,阿史那思云便已察觉到不对,猛然向后挥出一掌,这一掌挡下绝大部分飞刀,但却不是全部。
仍有数十把空气飞刀从阿史那思云身上划过,一瞬间,阿史那思云便成了血人,非但白发白须被削去不少,就连一身衣裳也尽数撕裂,好在郭擎苍留情,否则阿史那思云就连裤子也得碎裂。
郭擎苍不明所以,但却是提起了精神,全神贯注。
文涛眼睛一眯,系统的声音在文涛脑海中响起……击杀拓跋锋,奖励高等武学《神照经》半册,任务失败,随机选取宿主一门功法收回。
拓跋锋吗?就是那狼一般的男子?
文涛将视线转移到那沉默不语的男子身上,恰逢那男子也在望向文涛,眼神交接,文涛只觉自己背后一凉,仿佛被狼群盯上了一般,这男子危险程度不在木扎合德之下!
拓跋锋双眼绽放出一抹莫名神采,心下打定主意,不论如何,一定要与文涛交手,文涛给他一种捉摸不透的气质,仿佛不存在这个世界,但他站在那,却又完美地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道法自然!拓跋锋心中涌出四个字,这种修为他只在库顿身上见过。
场上阿史那思云和郭擎苍已经交手百招,郭擎苍稍稍占据上风,但却极其有限,照此下去,郭擎苍即便能取胜,也在千招之外,甚至是两败俱伤。
郭擎苍自然顾虑到这一层,当下改变策略,不再与阿史那思云缠斗,一掌震开阿史那思云,郭擎苍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剑,通体碧绿,长约两尺的短剑,或许说铁尺更合适,除去巴掌大小的剑柄,再无任何护腕一类,就连剑体,也是一块扁平的铁片。
或许旁的人不知道这块铁尺的玄妙之处,楚贺澜却是了然于胸,就连他被偷袭,郭擎苍一人独战库顿与阿毗僧时都未曾使出这“玉尺”,看来郭擎苍也抱着尽快解决的心思。
“好铁!”纵然两人是敌对双方,但当郭擎苍将这“玉尺”祭出,阿史那思云还是忍不住叫好,诚于刀的人,对世间的利器自然不会陌生,阿史那思云修为高深,却也没能达到独孤求败那种“无剑”境界,或许在修为上犹有胜之,但在境界上却是差了不止一筹。
“玉尺,老夫五十年前偶然获得,五十年来,只用寥寥数次,但所杀无不是名满天下的人,用来杀你,倒也不算过分。”郭擎苍摩挲着手中的玉尺,神情诚挚,仿佛手中的不是一块冰冷的铁片,而是娇艳动人的情人,语气平淡,没有丝毫的波澜,更像是在说着一个故事。
但场上众人,却是蓦地心里一颤,仿佛看到了九天上杀神下凡,漫天的杀气让苏宏、长孙决甚至文涛这种修为尚浅之人忍不住身躯轻颤起来,那年轻的突厥少女,更是脸色煞白,面无血色。
“请!”
“请。”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说道,阿史那思云脸色凝重,郭擎苍满目肃穆。
“叮!”
铁尺与弯刀碰撞,耀起炫目的光芒,这一瞬间,就连正午的阳光也被掩盖,众人眼中,没有郭擎苍,没有阿史那思云,只有铁尺与弯刀。
铁尺既是郭擎苍,弯刀既是阿史那思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