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逊见端木凌舞毫不犹豫的斩杀了裂口女,心中不但不喜,反而升起了莫名的悲伤。
“你怎么了?”端木凌舞见姜逊不太高兴问道。
“为了一代人的恩怨与富贵,却连累子孙与妖怪媾和,终于放弃了人的身份。纵然与妖怪相爱,这样的爱情又怎会有结果?”姜逊脸上闪过淡淡的哀愁,“自古以来,人与妖的爱情便没有一段是完美的。不同种族的结合,是自然所不允许的。”
“想那么多干什么?我们都是人类啦!你还真是喜欢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呢!”端木凌舞神经大条的大笑道。
“你还真是没心没肺啊……”姜逊苦笑着摇了摇头。
由于姜逊等人解决了犬神的威胁,村里人也开始慢慢接近姜逊这些外来者,有些胆子较大的孩子甚至常常跑到神社来偷看这个据神社主持说是天皇陛下派来消灭犬神的京都的大人物。
而姜逊等人也乐得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小村庄里过一段悠闲轻松的生活,很快便和村里人打成了一片。
“大人,快到新年了啊!”主持看着满地的白雪说道。
“是啊!我们已经到这里好几个月了。”姜逊笑了笑,“算算也该是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大人,如此大的风雪,就算大人想要离开,恐怕也没有谁敢在这种天气出海吧!”主持说道,“不如等到春暖花开之时,让村里人送您们到港口吧!这种天气,实在没谁敢冒险出海。而且,大人万一在海上发生什么不测,在下便万死难辞其咎了。”
“如此,我们便只有再打扰主持了。”姜逊大笑道。
“看大人说些什么话啊!”主持亦是大笑起来,“大人能住在这里,在下求之不得。哪来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啊!对了,明晚村里将举行盛大的新年会,还请大人参加。”
“我一定会去的!”姜逊点点头。
新年啊……自己已经到这个时代十九年了吗?十九年了,自己却因为食用了人鱼肉,相貌没有丝毫的改变,依旧是当初那十七八岁的模样。若没有人鱼肉,恐怕自己已经死在了徐福墓中吧?不知道那个时代的那群损友有没有想自己。发现自己失踪,那相依为命的母亲应该很伤心吧?自己还真是不孝,莫名其妙的便永远的离开了辛辛苦苦把自己养大的母亲。而在此之前,母亲不止一次的给自己介绍对象,都被自己拒绝了,理由很简单——我是御宅,我不要女友,只要女优。现在想起来,那还真是胡闹。如果能回去,自己一定会好好尽孝。不过,要是母亲知道自己有端木凌舞这么一个美丽而又善解人意的老婆,应该很开心吧?
想到这里,姜逊的眼眶红了,他现在才明白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规规矩矩的向中国大陆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时,两行清泪顺着姜逊的脸颊滑落:“母亲,孩儿不孝,不能再回去照顾您了!儿子只能唱一首《懂你》来表达自己的孝意了:你静静地离去,一步一步孤独的背影。多想伴着你,告诉你我心里多么地爱你。花静静地绽放,在我忽然想你的夜里。多想告诉你,其实你一直都是我的奇迹。一年一年风霜遮盖了笑颜,你寂寞的心有谁还能够体会?是不是春花秋月无情,春去秋来你的爱已无声。把爱全给了我,把世界给了我,从此不知你心中苦与乐。多想靠近你,依偎在你温暖寂寞的怀里。告诉你我其实一直都懂你。多想告诉你。你的寂寞我的心痛在一起。”
“姜逊,你怎么了?”端木凌舞看到姜逊红着眼,问道。
“想家了……”姜逊抹了抹眼角,“如果母亲知道我有这么一个美丽的老婆,一定很开心吧!”
“等把这里的事完结了。我陪你一起回去看看母亲。”端木凌舞捧起姜逊的脸,像是在逗小孩似的,“你现在是日本的权大纳言了。回去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妈妈一定会很开心的。我只是担心,母亲会不会嫌我这个儿媳不够孝顺,不够体贴,不够温柔。”
“如果,老妈知道我给小日本当什么劳子权大纳言,肯定非打断我的腿!”姜逊心中暗自猜想着,嘴上说道:“怎么?现在才知道自己不够温柔啊?不过,晚了,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的!”
“谁丑了啊!”端木凌舞一脚把姜逊踹倒在雪地上,接着扑到了姜逊身上,笑道:“妞,给大爷儿笑个!”
“呵呵,还把老公推倒了?”姜逊抱住端木凌舞笑道,“看我怎么教训你!”
说着,姜逊抓起一把雪便是塞进了端木凌舞的衣服。
“呀!”纵然没人看到,端木凌舞亦是又羞又窘,也抓起一团雪向姜逊进行还击。
两人这样玩了一个时辰,终于消停了下来。
“姜逊,等把这里的事儿都完结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回去?”姜逊先是楞了一下,马上反应了过来,“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端木凌舞没弄明白,“不是有船队开往明国吗?我们随时可以回去啊!”
“那两个白痴老混蛋!居然用法力把我送到这里了!而且,根本没告诉我回去的方法!两个老混蛋!”姜逊说起这件事都一肚子的委屈和不甘,“算了,回不去就算了!至少我还有你!”
翌日傍晚时分,村里的几个孩子兴高采烈的跑到神社拉着姜逊、端木凌舞以及前鬼后鬼便往村里跑。等姜逊几人来到村里时,篝火已经点燃。村民们围着篝火肆意的高唱着:“人的生命与火共焚,虫的生命弃投火光。越是思量,越是忧伤。浮生如梦,只任我狂……”
“这是歌颂火神迦具土神的歌谣。但是,现在只是我们用来发泄的歌谣了。”主持苦笑道,“这个乱世,像我这样的神社主持还好点。但是,他们这些农民过的则是那些朝不保夕的日子。他们就像是歌谣里所说的那只虫一样,为了活下去,而将自己的生命弃投在了困难的日子里,生不如死的苟且活着,没人在乎他们的看法,没人在乎他们的意志。他们只是工具,喂饱抢劫自己的武士的工具——说来也好笑,农民用自己的粮食喂饱了屠杀自己的武士,而武士一旦落难,则会成为农民的猎物,农民取下首级,成为农民变成武士的工具。”
“乱世便是如此,也唯有如此才能将乱世洗净啊!”姜逊摇摇头,他没有资格对这些苦哈哈的人做任何评价——任何人都不可能有资格去评价他人,正如佛教说的:“你不是鱼,怎知鱼的快乐?”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生存,为了更好的生活。这并没有错,错的,是这个时代,时代和人心都病态了。在这个病态的时代,不是吃人就是被吃。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思想在每个人的血管中不断的流淌着,他们要做的,只是将别人的生命当作自己生存的代价,然后等待别人来收割自己的生命。除非有人来结束战乱,否则,这种生活将永远持续下去,最终成为整个社会的法则。
三月初,姜逊等人终于搭上了到界港的船。初春的海风吹在身上依旧令人感到寒冷,姜逊是南方人,根本受不了这种寒风,老老实实的呆在了船舱里,打死也不到甲板上透气。
“怎么回事?”突然,这艘不算小的船猛烈的颠簸起来,姜逊的脑袋撞在墙上,顿时起了个大包。
“大人!海!海!海座头①出现了!”船老大得了主持的消息,知道这位是京都赫赫有名的权大纳言,这一次,他怕出意外,整艘船也只载了姜逊一行人。
“海座头有什么可怕的?”姜逊郁闷了,一个海座头,虽然能掀起大浪,但船老大应该能应付啊,怎么这么惊慌失措?
“是,是一群海座头啊!”船老大吞了吞口水,话语中充满了惊慌——在这片海域航行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大人物出现在自己的船上,可偏偏就是这次,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多的海座头,“足足有上百的海座头啊!”
“什么?多少?”姜逊揉了揉疼得厉害的脑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上百的海座头啊!”船老大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了——谁都感觉得到,有些海座头已经爬上了桅杆了。
“凌舞就待在船舱里!后鬼,保护凌舞!”
姜逊冲出船舱一看,水手们都被一群穿着袈裟,杵着拐杖,背着葫芦、满脸络腮胡子的和尚给拉扯住了。有几个海座头甚至已经开始拉扯起桅杆上的帆了。
“前鬼!干掉那几只爬在桅杆上的!不要伤了船!”姜逊对前鬼下了一个命令后,坐在地上,以法力念起了《白衣观音心经》:“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
,摩诃萨。南无佛,南无法,南无僧,南无救难观世音菩萨……天罗神,地罗神,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南无摩诃,般若波罗密!”
随着心经从姜逊嘴里念出,除了那几只被前鬼打杀的,基本上所有的海座头都被净化升天,眼看没剩下几只,只听见“扑通”一声,姜逊居然被一只靠近自己的海座头给拉下了船!
①海座头,又名海坊主。坊主,即为光头、秃头的意思,也指佛堂寺庙的主持、方丈。传说是因为海难而死去的人,心怀不甘而化成的怨灵。一般在夜间出没于海上。它出现时,原本风平浪静的大海会突然波涛汹涌。在巨浪中显出一个黑色的光头人影。海坊主大多成群结队的出现,有的抱住船只,有的折断桅杆,有的扑灭篝火,以此来袭击船只。这个形象可能来源于对海盗的妖魔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