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正如松永久秀所说的那样,反叛,乃是战国武士的本色。就在久秀死后的第二年,也就是天正六年,公元1578年,信长再次得到了属下叛乱的消息——摄津国伊丹城城主荒木村重率领下属共计八千兵力躲在了城里。准备守城。
消息方传出,位于伊丹城侧翼的松井有闲与万间重元连忙包围了伊丹,以防事态扩大。
而信长内部得知了此消息亦是大为震惊:谁也没想到身为毛利讨伐军副将,理应辅佐羽柴筑前守秀吉的荒木村重居然反叛了!这无疑是切断了正在征讨毛利的羽柴八万大军的退路。而且,反叛的荒木军,也如同一把钢刀一样,就抵在信长针对本愿寺的包围网的腹侧之上!
“给我叫光秀来!”信长面色阴沉道。
“主公!”明智光秀面色凝重的看着信长,很明显,他也知道了荒木谋反之事了。
“你马上出使伊丹城,去会见村重!”信长见光秀来了,也不多说,直接命令道。
“可是,身为‘利休七哲①’的村重大人为什么会谋反?这件事对他完全没有什么利益可言啊!”光秀喃喃道,“像村重大人这样的男人,不应该是会谋反的人!”
“所以,我才要你去看看,伊丹城到底是怎么回事!”信长神色凝重,“我要根据伊丹城的反应,来重新拟定对毛利与本愿寺的战略!”
“主公所言甚是!”明智光秀想了想,“摄津一方出了问题的话,对本愿寺的包围网便名不副实了。”
“我还听说,伊丹城内,居然有人给本愿寺提供兵粮!”信长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什么!给……给本愿寺送军粮……”
“村重最近的行为给我很多疑惑!伊丹城,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信长皱着眉头说道,“到了城内,你要注意城内的情况。”
“是!”
伊丹城外。
“我明智日向守光秀奉织田右大臣信长公之命前来拜会荒木村重大人!”
“你回去吧!我家主公不会见你的!”荒木家的家臣侍大将大庭主膳手里挂着念珠拦在门外冷冷道。
“你说什么?”光秀不禁有些恼怒,“你可知道,若想要攻破此城,我只要手中军配一挥,大军便会如野火燎原一般,将此城中人赶尽杀绝!只是我家主公信长公想知道荒木大人的本意!就算拒绝,也应该是荒木大人亲自来!”
“不用再说了!我家主公是不会见信长的使者的!你回去吧!”大庭主膳冷冷说道。
“我是主君·信长的使者!就算要拒绝,也还轮不到你!你这样把我拦在这里,不觉得失礼吗?”
“我不想和你再说什么!若你真的要什么答案的话,就让我们用弓箭来回答你吧!”说罢,大庭主膳头也不回的返回城内去了。
明智光秀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如此的不顾礼仪,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回城了,而自己却连正主儿都还没见着,就给吃了个闭门羹。
“既然如此,光秀会将这里的一切与阁下所说的话,如实转告信长公的!”明智光秀抓着缰绳的手不断颤抖着,明显被气得不清,“下次日向守到来之时,必将如阁下之愿,全副武装而来!”
伊丹城内的大厅上,不论内眷、家臣、小姓都拿着佛珠,几十双眼睛死死盯着城主荒木村重。
“你们这是在逼我谋反!”荒木村重神色凝重。
“无论我们怎么请求,您都不愿意帮助本愿寺吗?这座城里,除了您,已经全都是本愿寺门徒了。”
“如果可以,我们想在您的带领下帮助本愿寺!”
“你们一定会被屠杀殆尽的!”荒木村重淡淡说道,“主公对本愿寺门徒,从来都没手软过——不管是女人,还是小孩!”
“您是要自己切腹?还是要离开这座城池?”家臣突然站了起来,“信长的使者已经被大庭主膳赶走了!”
“真是无谓而又无畏的人啦!”荒木村重苦笑着摇了摇头,戴上自己喜欢的茶具,从后门离开了伊丹城。这位领有摄津三十五万石俸禄的荒木村重舍弃了自己的武士之道。
“属下被荒木家侍大将大庭主膳拦在了门外!”明智光秀满是不甘的说道。
“说不定村重本人虽然想见你,却也身不由己了!”信长淡淡说道,“听说,荒木家大部分的重臣都成了本愿寺门徒了……”
“什么?”
“我通过佛罗伊斯策反了他家的家老高山右近、川中清秀。”信长眼中露出丝丝凶光,仿佛要刺破这天际,“光秀,你带五万大军直接攻破它吧!念经是会使人成为不事生产的魔鬼。记住,只要敢念佛的,无论男女老幼,杀无赦!全部要杀得一干二净!”
“……是!”光秀不知所措的看了看信长,半晌才接受了命令。
没有不世猛将荒木村重的伊丹城艰难抵抗着信长军疯狂的进攻。而本愿寺与毛利军似乎没有看到伊丹城的危险,根本没考虑过起兵救援。伊丹城不过坚持了六个小时便被攻陷了,荒木村重正室阿延以及侧室们,还有重臣的妻女们总计数十人,被信长一声令下,斩首示众。
“你舍弃一门、舍弃武士之道,你到底想到哪去?”荒木村重正在赶路之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谁?”
“权大纳言,姜逊!”一个头戴乌帽子的年轻人笑道。
“呼……”荒木村重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一般,“不是我舍弃了他们,而是他们舍弃了我。”
“为什么不在事态发展到此之前,向主君·信长求助?”
“我是被自己所信任的人背叛,还有什么面子向主公请求援助?”
“你不懊悔吗?”
“……”荒木村重沉默了一下,回头满是忧伤,“我是被我所信任的人背叛,说不后悔,那是骗人的。不过,从此,村重不过一介漂泊之身。舍弃了武士之道,终于可以去寻求当初的茶道真谛了……”
①当时著名的茶人利休,一生弟子无数,最著名的有七人,人称:“利休七哲”。照茶道界惯常的说法,利休七哲是:蒲生氏郷、细川三斎、瀬田扫部、芝山监物、高山右近、牧村兵部和古田织部。在其它一些资料中,利休七哲是这七个人:蒲生氏郷、高山重友、荒木村重、古田织部、细川忠兴、织田有楽斎和金森长近。但其中细川三斋就是细川忠兴,高山右近就是高山重友。除此外,第二份名单多了荒木村重、织田有乐斋和金森长近,没有濑田、芝山和牧村。但不得不说的是,第一份名单是来自里千家的资料,权威性显然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