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妍听到他宛似吃醋的语气,眼眶一酸,冲动之下,攥住他衣襟,颤声问道:“你在意么?谁轻薄了我,你介意么?”
杨骜深深吸了一口气,舌尖逗弄她耳垂,粗噶低喃:“我很介意。”
“那……那为什么要我嫁给聂擎天,为什么要我作别人的妻子。嫁给别人,便要与那人……与那人……你又不介意了么?”
杨骜身躯一震,缓缓离开她的耳垂,皱起眉心,黑眸之中隐有挣扎之色。
“妍儿,你聪明伶俐,无论用什么法子,定要向聂擎天诱出相思丸。懂么?”
他声音极是严肃,丝毫不用违抗。
心妍思忖,那相思丸凤儿虽未服下,可是她去了吉恩国也是要劝凤儿服下的,既然已经把相思丸送给聂大哥了,岂有要回的道理。口中却道:“我不会让你得逞。即便我得到了相思丸,也不会拿给你,让你给玲珑治病。”
杨骜嘴唇勾起,“只要你能拿到,只要你能服下。”
心妍拉起衣裳,挣脱他怀抱,跑到洞口,“我服下了药,几种剧毒都解了,你就又要打我心脏的主意,要挖我心脏给玲珑做药引,是么?”惨然一笑,“我拿了到相思丸,立刻扔掉,我自己不吃,也不给玲珑吃。”想到此处,心内升起凄悲之感,自己在跟他计较些什么?
杨骜缓缓走到心妍身边,扳过她的双肩。
“妍儿,看着我眼睛。”
心妍抬头,迎进他清冷的眼眸。
“你的杀父仇人还在苍穹国内,稳坐后宫高位逍遥快活。你第一个孩子还未出世,已被杨骜亲手杀死。而且,有我在一天,杨殇便不能安然生活。这其中种种,你能放得下么?你身中剧毒,命在旦夕之间,只有服下相思丸,才有命报父仇、报子仇,保护杨殇。明白么?还是说,你服下药,命长了,便怕与我正面交锋,怕无法将我从高处推下?”
心妍哪里听得出他处处要她设法服下相思丸,又何曾想到杨骜这极是自负的男人,说不出‘我要你解了毒,为我生下子嗣’这种煽情的话。
只是在他言语相激之下,父仇之恨,流产之痛,还有前世对杨殇的亏欠,骤然间皆都涌上心头。
她猛地打开杨骜的双臂,颤声道:“你……你说的不错,我竟想借替嫁吉恩国这一借口,逃避父仇、子仇。我该做的是想尽办法爬到聂大哥的后宫之首,想尽办法让聂大哥帮我寻仇才对……该如此才对。”
杨骜见她神情复杂,但心知已经激起她求活之心,于是淡淡一笑,道:“走,那人该到了。”拉着心妍走出山洞,回到忽必寒众人身前。
树林之中气分依旧剑拔弩张。
听到脚步之声,众人齐齐朝杨骜、心妍望来,见杨骜拉着心妍的手,众人一时当真猜想不出,方才他两人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谁能想到,杨骜仅是带那女子去隐蔽之处,为她接上手臂,偷得一点时光,与她亲近片刻。
“受死!”
呼呼两声,两柄长剑朝杨骜肩侧、心口刺到,持剑之人正是孙茂、胡清。
天候、天候大惊,纵声抢上,挡在杨骜身前。拔剑出鞘架开孙、胡两人手中长剑。
杨骜左臂向后推送,将心妍身子向后抛出。
心妍惊呼之下,身躯在夜空划过一个抛物线。
聂白薇惊道:“大嫂!”手掌被杨煜握住,她一时难以脱身,或者说怕挣开杨煜的手,便再没机会被他握在手中。
‘嫂’字喊出一瞬,两条黑衣从她身边掠出,飞至半空,一人提起心妍一只手臂,将她稳稳接住,三人一起落在地上。
“谢谢无常、黑白两位大哥!”心妍望着左右两侧的男人,感激道。
“忽必寒,你当真要那女人?”
杨骜待心妍稳稳站住,对忽必寒厉声冷喝。
忽必寒微微一怔,上前三步。
“怎样了?将死之人还有责问的权利?待你死后,那女人我爱要便要,不爱要便砍了,皆虽我喜欢。”
杨骜抿唇,眸中掠过阴鸷之色。
“今日单凭我几人之力,定然要被你灭口于此。不过,那女人你有胆量动么?”
胡清不屑:“睿王,你脑子烧糊涂了,你他娘的都要变成死尸了,还猖狂至此……啊呀!干什么!”
“谁准你出言侮辱三爷!”
‘猖狂’两字才吐出,便啪啪两声,天候持剑打在胡清唇齿,将他门牙打掉两颗,口腔之中鲜血直冒。
胡清骇然不已,盯着天候,竟连睿王一个属下,身手也这样快!不禁冷汗直冒,连连后退几步。
忽必寒心想,难道有什么原因,那女人不能碰?
“睿王,你说说看。”
杨骜轻瞥一眼心妍,心忖他这番话一出口,那丫头定然更加恼他恨他了,自嘲一笑。“她,将是聂擎天的妻。”
聂擎天三字,使得突松兵脸上变色。
忽必寒脸露惧意,“聂国主要迎娶的是公主不是么?怎么是她?”
无常、黑白相顾茫然。
“小黑,我迷糊了,什么公主,什么是她?”
“我也不明白。管他呢,反正睿王都说她将是聂大公子的妻,只要是‘她’,是个女娃,那就行啦。嘿嘿。”
杨骜并不打算将心妍替嫁之事给忽必寒说个明白,只模糊道:“没错,正是她。”
忽必寒一怔,心想睿王定然是要将心妍连同玲珑一起嫁给聂擎天。
“哼,聂国主点名要玲珑,未必便想要心妍,你何必一厢情愿,硬塞给聂国主一个女人,不如将她送给了我。”
杨骜拳头微微握紧,淡淡道:“权衡利弊,将她送给聂擎天,于我有更大的好处,而你,我的手下败将,又能给我带来什么利处?”
心妍身子一晃。
无常、黑白两人提住她手臂,同时叫道:“是不是饿极了,站都站不住?这地方可没有卖阳春面的啊!”
聂白薇斜来一眼,“谁都跟两个哥哥一样?就知道吃?”
心妍眼中泛起泪迹,权利、好处、天下之物皆为他所用,杨骜脑中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忽必寒摇首大笑。
“是了,是了,你提及诸国之首的聂国主,对我确实有震慑的作用。可惜,可惜,聂国主远在数百里之外等待他的新娘,这等夜深人静之时,万不可能前来相救于你。”
低低笑声,自杨骜喉间幽幽传出,众人闻声心中升起莫名惧意。
“天候,天骄,夜深路滑,去为聂兄开路。”
闻言。在场之人,心脏向上提起。
忽必寒变色,聂擎天竟然来了?怎会?
聂白薇喃喃道:“哥哥怎么会来?为何如此之巧,咱们要被灭口,他便赶来相救?莫非是有人向他……”
天候、天骄拱手道:“是!”朝树林北首疾步走去。
一盏茶的功夫。远处马蹄声踏过枯枝落叶,朝林中驰来。
心妍转头看去,心中微微紧张,众人生死都系在来人身上。
聂大哥。来人会是聂大哥么?
天候、天骄手持火把在前引路,其后黑影重重,一眼望去,竟难以估算来人数目,黑压压蜿蜒山道之下,粗略估计该在七八万人以上。
“爷,吉恩王到了。”
天候、天骄朝杨骜躬身禀报,随即向左右让开。
一匹大宛驹从人群之后缓缓行来,马上乘客,身穿一袭白衫,双眸凌厉,神采卓绝,正是聂擎天。
“哥,你来了!”聂白薇喜道,伸出右手指向忽必寒,厉声道:“这人从前吃过睿王的亏,跟睿王有些极大的过节,今日使计要来围杀睿王。不过他却忘了睿王护送的是哥哥未过门的妻子,还欲对我嫂子行不轨。哥哥,命人教训他!”
聂擎天双眼淡淡扫视忽必寒,轻轻说道:“聂某曾经差点丧命突松国内,如今不过半年,突松王又来打聂某未婚妻的主意。想必,是没将吉恩国看在眼中。”
忽必寒假意惊奇:“竟有这事?聂国主曾险些在我国内遇难?这……在下定要彻查,给聂国主一个交代。”
无常、黑白将心妍轻轻放坐地上,让她背依树干,随即走去聂擎天所乘马腹旁,双双跪地。
“皇上命我两人带万兵去迎亲,我两人不仅让吉恩损失一万人马,还险些让皇上的心上人葬身荒林,这是极大的罪过。唯有以死赎罪。”
铮铮两声,无常、黑白拔剑出鞘,倒握剑柄,剑尖朝腹部切去。
心妍大惊:“聂大哥,错不在他们!莫要他们伤了自己性命。”
“两位兄长且慢。”
聂擎天远远凝视心妍,对无常、黑白两人疾声阻止。
簌簌两声,公公小蚯蚓,脱下身上外袍,卷做绳索状,卷住两人手中剑身,将长剑从两人手中拉脱,阻止两人寻死。
心妍吐出一口气,发觉聂擎天朝她望来,忙颔首示意,轻轻笑了笑。
聂擎天眸光一动,唇角扬起,颊边绽出两个轻浅梨涡,缓缓收回视线,沉声道:“两位兄长对朕的妻子保护不周,固然有罪。不过,如此自刎死了,以朕之见,并不能抵消所犯罪过,不如用下半生慢慢将功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