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妍捂着脖颈伤口,悻悻然靠在桶沿,不理睬他。
杨骜伸手去够浴巾,却因浴巾挂在三尺外的铁架上,他坐着并不能够到,于是倏地站起了身。
她吓得哇的一声跟着站起。
这一站起,胸脯便坦露在他眼前,于是呼啦一声,又再坐在浴桶当中,又与他胯间已然雄威飚起的庞然大物对视。
羞窘之下,呜咽哭了起来。
“妍儿,你若想看,朕给你特权,尽可大胆观看。”
心妍脸红似血,恨不能潜进水中把自己溺死,扭捏半晌,喝道:“谁要看你!你好端端站起身作个甚?”
杨骜耸耸肩,“与泽雅共进午膳。”举步便要迈出浴桶。
他才走了一步,便手腕一紧,被心妍握住。
“不准去。”
她微微刁蛮、满是醋意的语气使他心中轻漾,杨骜手臂一震,转回了头。
“你……再说一次。”他想听。
心妍惊慌失措,死死拉着他手,闷声不语。
杨骜拨开她环住他腕上的手,作势要走。
心妍见他当真要走,呼的一声站起,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身。
“杨骜,我们忘记以往种种不快、种种仇恨,让一切伤害至于此处,我们重新开始,好么?”
杨骜低头看着环住他腰间的两截雪白手臂,迟疑许久,才冷冷说道:“妍儿,自从两年多前,我从杨殇府内将身为小木头的你带回睿王府,初次要你身子开始。你与我之间,已经没有重新开始一说。你记住,我不容任何人对我不起。而你,自最初起始,便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你与我的起点,便注定我无法放下芥蒂爱你。”
他掰开她双手,径自出了浴桶,穿整衣衫。走出卧房。
心妍呆呆出浴,穿上衣衫,坐倒在椅。
脚步声起,她寻声看去,杨骜去而复返,他手中拿了一叠信笺。
“我本不打算将这些信笺给你看。但你聂大哥对你思念之情,着实令人感动。自吉恩到苍穹,你路上耽搁一个多月,他便写了近三十封家书到柳府。这份痴诚,我自愧不如的。是啊,我怎能比得上,毕竟,他才是你头一个恩客。”
刷的一声,将整叠信笺摔在心妍胸口,拂袖出屋去了。
信笺扑扑簌簌落在地上,心妍拧眉想了一想,这才明白,聂大哥飞鸽传书到了柳府,柳府已经是空宅,杨骜的人巡守柳府之外,这才将信笺尽数拦下。
她蹲下身来,一封一封捡起信笺,每一封信都已经被拆封阅读过,杨骜的怒气,想必与这些信笺有极大的关联。
心妍打开一个信封,抽出信纸展开,行云流水一般的隶书字迹,跃然眼前。
『吾妻妍儿,别后第一天,边境战事告急,烽火连燃,狼烟四起,生死一线之间。夜半枯坐床沿之时,回想战场杀戮,犹觉刺目惊心。唯有,枕边吾妻余香犹在,慰藉心怀。思你,念你。』
心妍不明所以,聂大哥的枕边怎会有她的味道?她从未曾在他身边睡下。
杨骜看了这信笺认定她与聂大哥同房?所以昨晚才一次次问她,是否也那般与聂大哥亲热?
心妍打开第二封信笺。
『吾妻妍儿,别后第七天,大漠天气剧变,雨势甚急。今日双方战事暂歇。闲步而行,不知觉间来到与妍儿分别那条街口。失神之下,风卷走雨伞,淋湿双眼、衣衫。街旁小童邀去檐下避雨,长久坐着,衣衫干透,双目依旧湿润,才知,眼尾并非雨水。盼早日团聚。』
心妍眼前浮现聂大哥痴痴坐在道旁屋檐下,凝视远方的画面,眼眶一酸,落下泪来,心道聂大哥待她当真有情有义。
打开第三封信笺,这封信上字迹虽依旧是隶书,却笔画之间甚是生疏,心妍微微疑惑,凝神看信。
『吾妻妍儿,别后第二十天。一声兴起,左手持笔,潦草字迹,窃得妍儿一笑。今日我军士气大振,攻退敌军百里。见敌营边上有一株夏花,甚是娇艳,于是采下,随信寄出,愿妍儿喜欢。望卿早日回吉恩。』
心妍双手微微发颤,在那信纸右侧一角看到一缕干涸血迹。
聂大哥并非一时兴起之人,他行事稳重,为何突然起兴以左手写字。
心中猛地一惊,聂大哥右手臂受伤了!
定然是到敌营边上采摘那株绚烂夏花之时,中了敌军埋伏,受了重伤,伤势重到右手已经无力提笔书写。
他之所以不提及,是怕她知晓之后,会忧心他的伤势。
心妍将信封倾下,向下翻倒,一朵已经干枯的手掌大小的嫣红花朵从信封滑了出来。
心妍将那干枯花朵拿在手中,来回打量,只见花朵下方不显眼之处,有些黑色斑点,像是干涸血迹。
心妍大恸,喃喃道:“聂大哥为了让我看一看这朵花,竟只身孤入敌营涉险,这份情谊,我此生也难以偿还。”
叹了一口气,打开第四封信。
『吾妻妍儿,别后第二十五天。敌军今日被逼入死地。苍穹太子这几日连受重创,已非我军敌手……』
看到此处,心妍脑中轰的一声,杨骜派去与聂大哥交战的带军之将,竟是殿下!
殇有危险!心妍没有心思继续看信,慌忙小心收拾起信笺,揣进怀中,快步出屋。朝颜泽雅寝殿奔去。
行到半路,经过乾清殿,杨骜寝居之时,忽听有人谈话声自院中传来。
心妍细细听去,竟是杨骜、程天侯、程天骄、贾信的声音。
原来杨骜并未前去与颜泽雅一同用膳,为了什么?因她那句‘不准你去’么?
心妍躲在院门之处,探出脑袋向院中望去。
杨骜坐在石桌畔,左手懒懒放在桌面,一个紫衫女子趴在他身边,歪头枕在他的手臂之上,脸庞甚是娇美。
心妍双目刺痛,原来除了杨骜主仆三人,还有玲珑也在,为什么,那人每次出现在她眼中,身旁总是伴有女眷?
程天侯道:“皇上,太子传书请求皇上加派兵马,不然他恐怕兵力难以与聂擎天相抗,败兵之日近在眼前。”
“朕当然知道,三百万兵力,难敌金恩千万兵马。杨殇能抵挡到今日,已算难能可贵。换做旁人,早已是敌军剑下亡魂。”杨骜淡淡说着,回眸看看乖顺趴在自己手臂之上的玲珑,玲珑脸上一红,嫣然一笑。杨骜续道:“不过,朕也相信,杨殇并不会轻易输掉战事,毕竟他与朕有约在先,以聂擎天首级来换杨德广脱困。为了他父亲,他也要撑到最后。”
心妍胸口猛然一跳,杨骜想借杨殇之手除去聂擎天?既然如此,刚当竭力援助杨殇才对,那为何仅给杨殇三百万兵马?
天骄微微迟疑,“皇上,那么……是否要加派兵马,助杨殇赢得战事?”
“不必。这场战事拖得越久越好。杨殇、聂擎天两人互相残杀,两败俱伤,何乐而不为?”杨骜嘴角微微扬起,笑意之中满是阴鸷。
这两名曾经出现在妍儿生命中的男人,他绝不容他们活在世上。
心妍听到此处,才明白杨骜的用心险恶,他竟是要用这一场战事除去聂大哥和殇两人。
“杨骜!”心妍厉声喊道,快步走进院中,“给殿下派兵。”
天候、天骄听心妍口气毫不客气,不禁暗暗打量皇上脸色,果然从皇上眼中、嘴角窥见勃然怒意。
“若是旁人说出这话,兴许朕心情好了,还会给杨殇派些兵马。只不过,这话从你柳心妍口中说出,那么,抱歉,朕非但不派兵,还要从三百万兵马当中撤回半数。”
杨骜轻嘲淡讽,声音之中透着隐忍威胁。
“殿下是孝子,担忧父皇安危,于是求你放过太上皇。你趁机提出条件,让他带少数兵马去攻打聂大哥的国家,以聂大哥首级换回太上皇活路。你这么做,是有意将他推向死路,让他在战场拼死挣扎。你竟半分不顾及兄弟情义?”
心妍说到此处,声音微微哽咽,
“你竟忘了,两年前,你被吴、魏、齐、鲁四国君主刁难,差点死在吉恩金銮殿,正是殿下顾念与你的兄弟情义,带兵赶到,救你脱险?”
杨骜冷冷睨她,不提当年之事兴许还好,提及了,便是提起他奇耻大辱、生生撕开他心口道道伤疤。
“你,是否忘记了,你在跟谁说话?”
心妍双肩缩了一缩,手心攥了两把冷汗,晃眼间,从玲珑嘴角瞥见一丝讥笑。
天骄轻轻道:“心妍,别惹皇上生气,快跪下行礼。”
心妍握了握手,屈膝跪在地上,“杨骜……”
“来人,掌嘴。皇上哥哥的名字也是谁都能喊的。”
玲珑一声令下,两名仆婢抢上,呼呼两声,持木条朝心妍打来。
心妍惊愣,心道这两人是从哪抄起的家伙?这速度也太无与伦比的快了,避都避不及!这两个婢女老妹,一定经过了专业训练,随时准备抄起木条打人嘴巴!
眼看木条已经朝她嘴唇打到,心妍倏地抬起手臂挡在脸前,啪啪两声,木条打在她手背,登时皮开肉绽,鲜血自创口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