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妍蹙眉,嘴角噙笑,
“我说句大实话,比杨骜还会玩狠耍阴之人,我前生没有见到,这一辈子也没有见到。你擒住他的母亲、爱……爱……妹子,到时杨骜必会调兵将你们团团围住,突松王你深陷重围,那么外面之事便顾忌不到了。难道杨骜只会坐以待毙,任由你伤害他母亲、妹子,而丝毫没有办法?他便不会擒住你家中妻眷老小,给你好看么?”
心妍说到爱人两字,便觉喉间哽塞,说不出口,于是改口说妹子。
忽必寒对心妍口中前世今生的话不甚了解,仅以为她是强调杨骜为人阴狠,于是啪的一声拍在额头,连连道。
“我竟忘了,我竟忘了!确实极有可能会面临这种对峙的场面。且杨骜那小子不通人性,杀人不眨眼,可不会跟我磨磨唧唧,真让他擒住我家眷老小,那么指定尸横满地,鲜血雨下。”想到此处,暗暗心惊,登时背脊之上冷汗涔涔而下。
颜泽雅见到忽必寒已经被心妍鼓动的心意有变,于是扭头瞪着心妍,喝道:“贱人,你跟咱们说这些干什么?”
心妍回瞪,跟她比谁的眼大,笑道:“嘴巴干净点。你这态度,我不会睬你。”
颜泽雅气恼,“你!贱人!”
心妍耸耸肩,淡淡道。
“好,我去叫醒你门口那两个打盹的侍卫,让他们进来与你们一道商量。到时他们嫌不够热闹,捅到三爷那去,咱们正好凑足几桌,赌两把。”径直朝院门走去。
忽必寒、颜泽雅同时脸露惊色,心想柳心妍这人是不是待在杨骜身边久了?怎么行事也这般令人抓狂?
颜泽雅惊惶喊道。
“柳……柳妹妹,你回来,咱们有话好好说。”愤怒不可自抑,心道。贱人,贱人,贱人,你给我等着。想到此处,身子剧烈发颤。
心妍嘴角勾起,笑了一笑。
心想颜泽雅心中骂人那便是颜泽雅自己的事了,反正她柳心妍是听不到的,而且颜泽雅心中积怨迟早伤身,这算起来,吃亏的是颜泽雅,嘻嘻。
心妍顿下脚步,转回身来,缓缓走回忽必寒、颜泽雅身边。
忽必寒凝视心妍脸颊,寻思这女子可与他亡妻温婉的性子有天壤之别,不过倒更是让人心动,竟已有将她发簪拔下,看她长发散乱、媚态千百的冲动。
“爱妃……我是说,柳姑娘,你定然也不愿意留在冷宫之内。不知你有何方法,能够顺利逼杨骜交出苍穹山河,也好早日从这牢笼脱困?”
忽必寒本来唤心妍爱妃,可是想起心妍乃是杨骜与聂擎天的亲近之人,于是便改口称柳姑娘。
心妍微微一叹,“在宫中与杨骜对峙,太过冒险。便将对峙之处移到宫外,引杨骜出宫,到时宫中无主,必松懈怠慢,要掳梁淑贞也好,要擒住杨玲珑也罢,即便是要把后宫女子全都掳劫,也都随你们喜欢。”
颜泽雅厉声喝道:“说得容易!皇上是你说引出宫去,便能引出宫去的?”
她这一声嗓音极大,如银铃一般清脆作响,冷宫外看门小卫鼾声骤然止歇,随即低低哼了一声,像是醒来了。
心妍、忽必寒、颜泽雅三人,登时心惊肉跳,脸上均已变色。
倏地一下,三人背脊靠在墙壁,屏息凝神,生恐发出什么声响。
等到门外小卫鼾声又微微响起。三人才纷纷吐出一口气来。
忽必寒抹去额头上的冷汗,轻轻问道:“柳妹妹,你有何妙计?寒哥哥,按你说的办。”
心妍不悦,“什么柳妹妹、寒哥哥,乱七八糟的!”
心妍这句厉声嗔怒,声音也不小,便如雨珠打在荷叶,叮叮咚咚极是悦耳。
门外守门小卫又自低哼,随即便听衣衫摩擦之声,像是站了起来。
心妍、颜泽雅、忽必寒三人又都噌的一声,贴墙而立,隐在树后,提气屏息,默不吱声。
小卫推门进来,睡眼惺忪在院子中扫了一圈,见满地积雪,树影斑驳,没有丝毫异样,于是安下心来,忽然内急,便掀起衣摆,奔到墙边,褪下裤子,闭眼撒了泡尿。
心妍、颜泽雅两人美眸圆睁,盯着近在咫尺的侍卫,大气不敢喘上一声。
侍卫解手完了,打了一个寒噤,随即走到门外,合起院门,沉沉睡去。
心妍舒了一口气,接起方才对忽必寒所说的话头:“妙计嘛,倒是谈不上,不过……咦,忽必寒,你哭什么?脸皱的像个包子。”
忽必寒吭哧半晌,怒火中烧,低声骂道:“他奶奶的,被那侍卫尿了一身。衣摆湿了一片,乍一看还以为我尿裤子了。”
颜泽雅嗤的一笑,嫌他身上气味骚气,忙掩住鼻子向旁边撤开五步。
心妍捏着鼻子,忍住笑意,再次接起话头,说道:“妙计嘛,倒是真真谈不上的,不过呢,倒是可以给杨骜耍个小心眼。”
忽必寒心道,他奶奶的,原先在突松国境,不知被哪个混小子泼了一身粪,这会儿又被人洒了一身尿,老子本该称霸这块大陆的,也被这连屎带尿的给丧气没了,喝道:“耍心眼?好极!尽管耍!耍死他!”这几字由丹田而出,中气充沛,低沉浑厚。
心妍一愣,忽必寒什么毛病,练美男低音么?
“忽必寒,这样,你的人是不是都藏在颜泽雅屋子里、屋子外、屋子房顶房檐呢?选个日子,让他们出来,绑了我,把我拎到宫外不远处雪峰顶上去。然后送消息给杨骜,他得知我被擒,一定会去寻我。那样,不就轻而易举将他引出宫了?”
颜泽雅不屑,
“你当自己是谁?你也配,三爷才不会去寻你。死在外头也没人管你。”
心妍道:“他会。”静待颜泽雅发狂。
颜泽雅叉腰,美眸喷火,道:“他不会!不会!你休想以此试探三爷心中有你没你。咱们办的是大事,跟你这小心眼、小心思全然不是一种目的。”
心妍耸肩,道:“跟你说话,费劲。”
转头看向忽必寒,低声道:“聂大哥手中握着杨菱儿,而,杨菱儿腹中孕有……孕有杨骜的孩子,再过一月,两军交战之时,聂大哥要以杨菱儿换回我的性命。若是我不见了,三爷如何向聂大哥交代?于是,三爷必然会去寻我。”
心妍隐瞒自己有孕之事,以免颜泽雅想起曾经流产之事,便对她怀中胎儿不利,毕竟那时,颜泽雅逼迫杨骜给她灌下了打胎药。
忽必寒颔首,“原来如此。那必然要去寻的。好,择日不如撞日,咱们这便走吧。”伸手便要去拉心妍的手。
心妍斥了一声,噌的跳开十步,一来是嫌弃他身上尿骚味,一来是有意与忽必寒拉开距离,离门外侍卫近些,好让忽必寒心生忌惮。
“我跟你走,可以。不过嘛,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到时你擒住梁淑贞、玲珑之后,以她们安危要挟杨骜之时,得顺便帮我一个小忙。”
心妍寻思,忽必寒决计不是杨骜的对手,到时只能一时制肘杨骜,她便趁着杨骜被人制肘之时,借忽必寒之手,向杨骜索要一些物事。
再有,颜泽雅只是要得到杨骜的人,并不会伤害于他,所以,心妍并不对杨骜的安全有多大担忧。
颜泽雅拧眉,与忽必寒齐声问道:“什么小忙?”
心妍见他们口气有商量的余地,于是对其招招手,“你们走近一些,凑耳过来。”
颜泽雅、忽必寒依言走近,侧耳聆听。
心妍在这两人说了几句。
两人面露了然神色。
忽必寒道:“原来是这事。小事一桩。”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现在不肯跟我走,那么必然另有打算,何时向杨骜送消息,何时约见于他?”
心妍想了一想,唇间露出任性的笑,“六天之后。清晨。”
忽必寒不解,“为何不是七天后、八天后,九天后,为何偏偏是六天后?为何不是晌午、晚上、中夜,为何一定要是清晨?”
心妍微微苦笑,“六天后,清晨一过,杨骜与玲珑要拜堂成亲的。所以,要六天后,清晨。”任性的要当破坏他喜事的坏人。
六天后,晨。
苍穹皇宫,公主寝居。
朝阳金霞射进窗内,玲珑身上大红嫁衣铺上一层金色光晕。
这时,她眉头紧蹙,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大喜的日子,脸上却不见丝毫喜气,镜中端美容颜满是愁色。
数十名小婢忙前忙后,给玲珑梳妆着衣,为她做拜堂前最后装扮。
窗边黑影一闪。
玲珑眼尾斜斜朝窗边看了看,眼中燃起一簇希望的火苗,转头对众婢令道。
“你们先行退下片刻,本宫将要出格,心中有些伤感,想独自清净一会儿,待本宫唤你们,你们才可进来。”
“是!”众婢纷纷拜了,丢下手中活计,走出屋去,由外轻轻掩住了房门。
玲珑确定屋外无人偷听,才转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进来。”
“是。”一道青影跃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