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妍摇了摇头。
“恰恰相反,你知道么,有个极有能耐的人要劫法场!我正是怕那人把我劫走了,你上级追究到你头上,你不好交代。于是,想帮你保住饭碗。”
劫法场!刽子手大惊,蹲低了半尺,“你给我宝钗,还替我的饭碗着想,世上有这好事?”
心妍啪啦啪啦直点头。
“百年修得刑场见,千年修得被你砍,咱俩的缘分,上辈子就注定了!嘿嘿。”
刽子手热泪盈眶。
“你是我砍过的最有情有义的死刑犯,你想我怎么做,都依你!是要我温柔一点砍么?”
心妍想到两人嘻哈调侃的是自己项上人头,心中一酸,泪水涌进眼眶。
“差大哥,劫法场的人有个特点,你知道是什么?”
“老子遇到过一次,斩令牌啪的一声刚落地,便嗖嗖嗖的飞出无数神经兮兮的黑衣人,上来就对刽子手胡刺乱砍。乖乖!关刽子手什么事!”
“没错!正是。所以,你要顺利斩下我脑袋,就得在斩令牌落地前,把刀咔嚓落下!也就是你敬爱的睿王捏起令牌一瞬,你便一刀砍下。那样,不单单皇上、睿王说你办事利索,而且,那劫法场的人,见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我便已经脑袋搬家,劫法场一事也就作罢了。”
心妍凝目看了看杨殇,他朝她睇来一眼,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担忧。
心妍嫣然一笑,心道,谢谢,可是,她不能让他涉险,欠他的已经够多了。她死了,便没有那么多的麻烦。
刽子手笑道:“就这么定了,一会儿你脑袋滚落地上,我便从你头发上揪下紫玉钗,换了钱,给你烧纸。”
百姓之中忽然一阵骚动。
程天侯的声音自人群外围响起:“各位父老,借过!借过!!”
百姓纷纷朝两侧退开,让出一道宽一丈的路。
四个轿夫抬着一顶双人大轿进了刑场。
落轿,轿身向前倾斜。天骄掀起轿帘。“三爷,夫人,请下轿。”
正是杨骜夫妇到了。
方头靴迈出轿外,杨骜先一步下轿,折身伸出左手。颜泽雅抬手握住,步履从容下了轿。
两人缓缓朝监斩台走去。
心妍见杨骜自始至终目光灼灼望着颜泽雅的脸颊,更是温柔备至的拉着她的手,忽然想起杨煜那句‘三哥对颜泽雅,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口中怕化掉’。心中一酸,低下了头。
“三爷。我和心妍妹妹关系甚笃,如今她走上不归路,做姐姐该去送她一程。”
心妍一怔,晃眼间已见杨骜和颜泽雅在死刑台前停了下来。
杨骜淡淡瞥向心妍,她双膝已被路面石子划烂,白色裤管满是血迹。不觉之间,冷冽黑眸微微眯起。
“三爷!你握痛我了!”
颜泽雅不满娇嗔,杨骜一怔,方知自己不觉之间收紧了手掌。
“去吧。本王在此等你。”
颜泽雅心中大喜,王爷定是厌恶柳心妍到了极点,不然怎会最后连句话也不愿跟柳心妍说,到斩刑台就几步的路,王爷也不愿意走,王爷心里一定没有柳心妍。
但是王爷却有耐心在此等候于她,王爷爱的人,只有她!
“是。劳三爷稍等。”
颜泽雅唯一福身,便步上台阶,站在心妍身前。
心妍抬起头来,刺眼阳光洒在颜泽雅身后,她周身晕着一层金光,说不出的富贵高雅。
心妍一时之间陡然升起自卑之感,只觉自己鄙夷的如同一只小小蚂蚁,颜泽雅小手指一点,便给按死了。
颜泽雅嘴角勾起,低声调笑。
“两个月前,妹妹多么风光,南下边疆时跟三爷同乘一匹马,同睡一个营帐。羡煞了多少女子。”双眼眯起,讥讽道:“不过两个月,便被王爷扔弃了。当初在颜府妹妹死活不肯跪我,现在呢,还不是像条狗一样跪在我脚下?”
心妍不知从哪里升起一股子不甘,撑身便要站起,刽子手厚掌按在心妍肩头。
心妍挣了几挣也站不起来,眼眶泛红,笑道:“那便祝你永远被他呵护掌心。不要被后起之秀取代了。千万不要步我的后尘。跪在死刑台上这等酷刑,你这万金小姐,可吃不消。”
颜泽雅见她临死竟依然态度不卑不亢,立时大怒,因杨骜在身后注视她一举一动,这才把怒气压下,切齿而笑。
“妹妹,一会儿你脑瓜落地时候,姐姐会笑的眼泪直流、双肩直颤。”
颤到你小产!心妍微微一笑,目送颜泽雅拂袖走回杨骜身边,两人并肩走去坐在监斩台。
公公贾信抬眼望望天上的浮云,俯身对杨德广道:“万岁爷,行刑时刻到了。”
玲珑雀跃站起,催促道:“父皇,父皇,快下令杀了刺杀我三哥那妖女!”
杨德广拂袖站起,负手而立。
“想我苍穹国……竟刺害我儿……依照律法……该当斩立决!”
心妍远远望着皇帝,他侃侃而谈,说了许多,从百姓喝彩声中,可知他所说的话必然是义正言辞、字句铿锵。
心妍却只捕捉到至关重要的几个断续词句。
杨德广望着杨骜,道:“骜儿,你抛令牌吧。”
杨殇身子一震,环视上万百姓,当中混杂数百身量高大的男人,虽身着粗布衣裳,却并非普通百姓。他唯一颔首,示意众人见机而动。
杨骜凝视心妍一眼,见她极是关切的看着他手中令牌,显然害怕至极。
昨夜煜儿该是给她说了她不会死,她怎会如此惧怕?
杨骜缓缓起身,回皇帝道:“是。”食中两指摩擦两下斩令牌。这待这令牌一下,杨殇便会因劫掳死囚之罪被判入狱,从此与王位绝缘。
杨骜冷冷一笑,屈指捏起令牌,岂料,令牌才刚离桌面半寸,呼的一声,刽子手双手举刀,狠狠朝心妍挥砍而下。
百姓惊声大呼,仿佛已经预料到血淋漓的场面。
杨骜一向冷静,此时竟出了一身冷汗,手指一颤,险些丢了令牌。
他见心妍朝他挑衅一笑,便闭起眼来等死,当即知道心妍是要破坏他的计谋。
该死的!她又一次为了保全杨殇,不惜舍掉自己的性命。杨殇对她究竟有什么重要?
杨煜大骂:“我娶你姥姥!刽子手,你什么情况!手痒玩惊悚么?砍人倒是吱一声!”说话同时,已经飞身朝斩刑台疾奔。
“柳儿!”杨殇被这刽子手之举,搅和的措手不及,怎也没有料想到刽子手会出其不意的举刀就斩,当即顾不得让人马相援,自己纵身便朝心妍而去。
眼见刀刃便要切到心妍皮肉,杨骜握起手中令牌,曲臂运力,便要将令牌砸向宽刀刀刃。
就在此时,黑白两道身影踩过百姓头顶,跃进了刑场。
心妍一心闭眼等死,只听耳边嘶嘶几声,随即脸上一热,血腥气袭进鼻腔。睁眼一看,身边满地鲜血内脏,那刽子手被人提住两腿给撕成了两半。
心妍大骇,啊的一声,连连后缩数步,只见身前站着两人。
一个秃头,留着一丛长胡须,穿着一件白袍子。
一个书生,带着一顶小帽,身穿一件黑衣。
“嘿嘿,不中用的东西,黑白、无常两个爷爷没使力呢,你便成了两半。”秃子朝刽子手啐了一口,纵声大笑,笑声响彻云霄。
这一下大出所有人的意料。
杨煜、杨殇一时间愕然止步,见过残忍的,没见过这么残忍到家的!这两人什么来头的,猛的紧啊!
心妍小命暂时无碍,杨骜暗自吐出一口气,慢慢将手中令牌搁在桌上。
草芽大哭:“三爷,主子她差点……差点便给砍了!”
天骄低声斥道:“别添乱,三爷比你紧张十万倍。”
杨德广见斩刑被阻,当即朗声喝道:“来人,将这两个大闹刑场的恶人给朕擒住了!”
数百兵将挺身迎上,与那两人缠斗起来。
天候走去杨骜身侧,低声询问道:“爷,那个什么黑白、无常是太子派来劫法场的吗?太子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两个这玩意儿?”
杨骜眯眸打量杨殇的脸颊,见他满脸讶异,竟似浑然不识得这两个人。
“不见得,等等看,你们见机行事。如有需要,以保妍儿为主,她身旁的身边所有人,给我击毙!”
天候一怔,心妍身旁不单有那黑白、无常,数百士兵。还有杨殇,更有跟三爷亲如胞弟的五爷。
难道说,心妍对王爷已经重要到可以舍却手足的地步?
心妍只见眼前人影闪烁,黑白无常两人在数百兵将里穿来插去。
嗤嗤几声,两人合作又撕烂两人,将那血淋淋的半个尸首挥在手中当兵刃,打斗间血肉四溅、内脏乱飞。
数百兵卫被眼前之势恫吓而止,竟呆愣愣的不敢靠前,生怕自己将会成为那两人手中的‘兵刃’。
杨煜、杨殇互望一眼。
“大哥,我们要去救妍么?”
杨殇微微讶异,五弟素来不爱跟他说话,这次竟是在一个战线,一时间不太适应,想了一想道:“你我被撕成两半,倒没什么,只是,那两个怪人离柳儿太近,要是给他们捉住了柳儿的两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