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斩钉截铁的回答:“亲人,我把他当作亲人。”她顿了顿又说:“可以为之舍命的亲人。”除了不能做沐千秋的妻子,无论他提什么要求,遇到什么危险,她都可以为之不顾一切。
叶庭深听完后,一脸的沉重,眼睛看向远方不知名的地方,明净而深远,风撩起他额头的一缕长发,贴在颊边,良久,他道:“那你知道他每天给你的药是怎么来的?”
她大抵是不知道的,不然决不会任由她视为亲人的男子,用这样的方式替她续命。
“你又知道?”杨柳不相信的挑眉,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药的来历,宝宝当然也不会知道。
“知道。”他也是思量再三,才决定把事情真相告诉她的,他绝不允许他的女人,在未来得知别的男子用僵尸最富贵的血做药引救她,而心怀愧疚的什么事都听别人的。
当杨柳知道她所谓的药,是沐千秋用血做的的时候,她一下子就从石头上爬起来,连衣服也不记得要端回去,就急急忙忙要奔去他家。
叶庭深眉毛一皱,深邃的眼底看不出情绪,盯着她狂奔、踉跄的背影,走到消失在林子里,他才慢慢地走到河边,端起洗衣盆,回家。
杨柳跑到沐千秋家的时候,她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接坐在门口的地上喘息着,气才稍微顺一点,听到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暴戾的喝声,她听出那个声音,便是一心想为宝贝徒弟抢自己做老婆的老鬼。
“你为了一个有夫之妇,当真连命也不要了?她有什么好,值得你牺牲自己也要成全她?”
“如果你真的看重,当初为什么要让给别人,她本来就是与你有婚书的妻子,我真是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人。”
“好了,你高尚,你痴情,你现在要死了,你要永远消失了,你满意了吧,你高兴了吧。”
她静静地听着,越听脸色越发苍白,心里自责、疼痛难当,她的指甲掐进手掌的肉里,有丝丝血迹溢出,她却感觉不到痛,只是脑子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他要死了,要永远消失了,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
为什么她带给别人的总是痛苦?为什么他们都要这样做,让她带着沉重的良心的枷锁活下去?如果是那样,她宁愿自己死,也绝不连累别人一分。
叶庭深如此,沐千秋如此,唐宁亦是如此,他们这般对她,教她如何还得起,如何受得起?
这时,屋里传来沐千秋气若游丝的声音,“师傅,谢谢您为徒儿所做的一切。”声音赢弱中,却又透着一丝不可逆改的坚定与决绝,“但我不后悔,一点也不。”
一千多年的追逐,几生几世的纠缠不休,却始终只有这一个结果,爱而不得。即使是这样,他也依然不悔,若有来世,他还愿意追随在她的身侧,再争取一次,或许在下一世,她就会先遇到他,爱上他。
“你——”老鬼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头上乱糟糟的头发也竖了起来,恨不得一掌打醒床上到了此刻还依然执迷不悟的男人,但最终,他还是把指责怒骂的话卡在喉咙里。
“罢了罢了,到了此时,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老鬼重重一拂袖,转身要出门去。
他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的看沐千秋死去,他得去把杨柳叫来,让她送他最后一程。
沐千秋挣扎着起身,因为实在太虚弱,起到一半又倒了回去,无奈,他只能侧身,对着走到门口的老者,低下头去,“等一等,师傅,千秋还有一事相求?”
老鬼知道他要说什么,气得也不转身,“你不必说了。”师徒两人就那么僵持了几秒,老鬼没好气的道:“你放心,她欠你一条命,我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让她和那小子死在这里的。”
沐千秋安心的笑了笑,森白牙齿和嘴唇是一个颜色,“千秋永远都感激师傅。”
最后的心愿了了,他费力的躺回去,眼神平静无波,静静等着生命一点一滴的流逝,直到完完全全的消失。
老鬼看似很镇定的从沐千秋房里出来,却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就准备要飞到杨柳家,真气提到一半,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师傅,哥哥他——”声音一如沐千秋似的柔弱,每一个字都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吐出。
老鬼回头怒目圆瞪,一把提起杨柳的衣领,飞到院子里,先是噼哩啪啦地把她痛骂一顿,等郁结在心中那口气出得差不多了,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沐千秋从她住进阴间的那一天开始,就一边在找能抵抗阴毒的药,一边用自己的血做药,替她抵挡阴毒的入侵。因为那时她有孕在身,既做下得鬼,也做不得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先生下鬼胎。
半年之久,已经将他的元气耗尽大半,好不容易撑到她生下孩子,却发现她还是感染了阴毒,若不尽快清除,定会有性命之忧,他就每天加大血的量,一边还在苦苦找寻解药。
解药还未有下落,却在昨天发现她体内的阴毒正在迅速蔓延,不出半月,她会突然死去,甚至连征兆都没有。所以他决定闭关,冒险将自己一半的内丹取出,便可以维持她的性命。
“在阴间,是有这种传说,可这仅仅是传说,他就冒险去试。就算是下正常的妖魔鬼怪,也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可以把内丹一分为二,何况他还是个修为大减,自身难保的僵尸。”老鬼说完最后一段话,抬着看看夜幕渐渐笼罩下的天空。
杨柳抹干眼泪,问:“要怎样才能救他?我的命可以吗?记得你以前说过,我的命是纯阴之体,无论对鬼还是神都有好处的。”
“那是以前,现在你的命一文不值。”他低下头,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希冀,“现在倒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他,就看你是否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