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正月初五，俗以正月初五为财神圣日，认为选择这一天开市必将招财进宝。所以邺城的商家大都选在这天重新开业。慕容泱本想今天出门拜柳霁风为师，但慕容洵以“忌门”的习俗拒绝了她，无奈，只有等到初六再作安排。
“泱泱，你再走来走去，我头要晕了。”苏蒙尘出声打断了慕容泱的踱步。
她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眼含春意的看着苏蒙尘，“姐姐，明天就要拜师了，我好紧张啊。你说柳先生会收我为徒吗？”
苏蒙尘轻拍了几下慕容泱的小手，“我们家泱泱聪明好学，是个学琴的好苗子，他怎么会不同意呢？”
“真的吗？”慕容泱闻言低头轻笑，“如果能有姐姐十分之一的功力就好了。”
一阵怅然感油然而生，慕容泱方才还布满笑容的脸蛋瞬间变了颜色，“以前只顾着和师傅游山玩水，放松心情，女儿家该会的我都没学过。想来真是惭愧。”
“傻瓜泱泱，你也有你的好啊，何必羡慕别人呢。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家泱泱，天资聪颖，只要能拜得名师，勤学苦练，一定能超过我的。”说着，苏蒙尘将脑袋从慕容泱手臂间探了过来，“到时我就只有羡慕泱泱的份了，只能望泱兴叹了。”
“姐姐你好坏。”慕容泱不依苏蒙尘取笑她，转儿开始对着身后的人挠痒，两人很快的笑闹作一团。
慕容洵刚走进内堂，就看见姑嫂两人嬉闹的场景。她怕是对着他以外的人都是如此的放松吧。不知怎的，内心顿觉伤感。
“大哥，你怎么进来了都不说话，还好现在是白天，要是晚上这不吓着谁啊。”眼尖的慕容泱看到了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慕容洵。
“哦。看你们玩的开心，就没出声。”慕容洵随意解释着，缓解下自己偷看被抓包的尴尬情绪。
“见过侯爷。”苏蒙尘立刻起身微微行礼，眼神里满是敬畏的情绪。
又是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自从除夕之夜到今天，苏蒙尘每每看到自己，不是跪拜行礼，就是神色紧张，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又要对她责罚。
看着眼前的人儿，素色的长袄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青丝用簪子随意绾在了脑后，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配饰，简单的装扮却彰显了她端庄秀丽，尽态极妍。
慕容洵久久未曾出声，苏蒙尘心里一惊，莫非自己又触怒他了。微微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眸子，眼中欲言又止的情绪让自己迷惑。
他的眼眸里没有怒意，好似有着自己不确定的爱意。爱意？苏蒙尘微微一愣，怕是自己看错了吧。
“尘儿不用如此客套，都是自家人。这样反而见外了。”经过方才的思绪，慕容洵决定重新修复他们的关系。一点一滴，慢慢努力。
苏蒙尘闻言不知该如何回话，倒是慕容泱的一番话化解了二人的不自然。只道：“大哥来听听我的琴艺可有进步，苏姐姐可是悉心教导我好多天了。”
慕容洵淡淡微笑，任由慕容泱将自己拉到古琴旁。看着还站在远处的苏蒙尘，“尘儿不过来一起听听泱泱的演奏吗？”
“姐姐快来。”慕容泱也立刻招呼苏蒙尘入座。
慕容泱素手一拨，一曲流畅的高山流水，听的慕容洵频频点头，苏蒙尘也是拍手称赞。
“泱泱，明天也这么弹，柳先生肯定会收你为徒。”苏蒙尘在一旁给慕容泱鼓气。
“哥哥觉得如何？”慕容泱转头看着慕容洵。
“嗯，不错不错。泱泱进步很大。”慕容洵也出声褒扬。
慕容泱抿嘴一笑，起身说道：“嗯，泱泱下去休息了，不打扰大哥和苏姐姐了。”说着，一溜烟小跑的不见了，整个屋里只余下她银铃般的笑声。
“呃……”苏蒙尘和慕容洵同时出声，却又同时收声。
“你先说……”两人又是一齐发声。伴随而来的是一段很长时间的静谥。
“这段日子谢谢你对泱泱的调教，辛苦了。”慕容洵还是率先出声打破安静。
“哦，没什么，举手之劳。无需客气。”苏蒙尘也是回的礼数周到。
“我们……我们之间必须这么客气的对谈吗？”慕容洵轻叹道，“过去的那些伤害已经造成，我无法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是希望未来的日子，我们可以摒除心结，真正走到对方心里。”
“我不明白……”苏蒙尘整理了下情绪，“你不是对我恨之入骨吗？整日以羞辱我为乐。现在这副模样，又是什么新的游戏吗？”
慕容洵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原来在你的心里我是如此的不堪。对于过去，我真诚地说句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许我早已习惯别人的臣服。”
“所以呢？现在改变了方式，用一种方法让我臣服吗？”苏蒙尘走到慕容洵身边，福了福身，“二弟曾对我说过，他说你的世界里没有错字，绝不允许别人忤逆你，让我不要怨恨你，说你总有天会明白我的好。”
“或许我下面的话依然会惹恼你，让你对我忿恨不已。但我还是要说。”苏蒙尘忽的对上慕容洵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那种决然的眼神，让慕容洵感到害怕。“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又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我不是你手中的玩具，想来就玩弄几下，觉得无趣顺手又丢开。慕容洵，你根本不懂我的心。你也不愿对别人敞开你的心扉。或许眼下这种相敬如“冰”的生活更适合你我。”
说完，苏蒙尘立刻双膝跪在慕容洵面前，默默地说：“我说完了，听凭侯爷发落。”
慕容洵强忍着自尊心和虚荣心的作祟，看了一眼地上的苏蒙尘，“你还在介怀如烟的事情是吗？可她是你进门之前就进府了啊。你也应该给我时间去安排她。”
苏蒙尘摇了摇头，紧闭双眼，“就算今天没有了如烟，还会有别人，我不是单指如烟这个人，我要的是你完整的心，完美的爱。”
完整的心，慕容洵内心咯噔一下，完整，一个记忆中的名字又浮现在脑海里。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仙姿佚貌，渐渐地，心中的影像和眼前的人儿重叠在一起，慕容洵神思恍惚，喃喃自语。
这个女人又一次拒绝了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就是因为可怜她的身世，心疼她的过去，才会放下身段，低声求和吗？还是自己的心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因她有了一些融化。没有了她苏蒙尘，我慕容洵就不能独活了吗？
笑话，我是谁，我是慕容洵。今天就当我大发慈悲，既然你喜欢完整，完全，那你就在这个院落里慢慢等待，孤独终老吧。或许，等我哪天想通了，会怜悯你的。终于，大男人的心态又一次占了上风。
慕容洵不再多说一句，甩袖离开。苏蒙尘慢慢从地上坐起，抚着已经有些麻木的膝盖，眼泪又一次挂满了双颊。
慕容洵，还是不愿交付你的真心吗？这种无谓的煎熬太伤人了。我的心真的经不起太多的反复。我们之间真的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吗？
窗外，忽然狂风大作，索风凛冽。呼呼的风声不绝于耳，天上的云朵被风吹得四处翻转，聚拢又消散。这世间的人儿，缘聚则合，缘灭则散。自己同慕容洵到底是合还是散……还是一切只是过眼云烟，自己无需过度执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