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和傅相川拉开距离,“诶诶,你们之间的事。可不要扯上我哦!”
傅相川笑了笑,“自然不会扯上你,你就放心吧。来,既然有客人来了,那么进屋吧。喝完茶我再送你回家。”
我忙摆手道:“不了不了,你还是好好招待客人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穆远看向我,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不用,我只是过来说几句话的,说完我就走,姑娘不必在意我。”
傅相川听了,也笑了,笑得格外讽刺,“只是说几句话的?怎么,原来堂堂的西凉王与傅某一个不入流的江湖中人,也有话可说么?”
穆远的笑又添了几分勉强,他恳切地看着傅相川,道:“云川,我知道,是我不对,我害你等了这么多年,可是你知道……”
还未等他说完,傅相川就打断道:“等了这么多年?穆远,你会不会太高看自己了?我会等你吗?我为什么要等你?你又不是我的谁,我早连你的名字都忘光了,你这么多年都以为我在等着你?真不凑巧,我还真没有!”
穆远听了这话,唇角的幅度悄悄垮了垮,他低下头,咬了咬下唇,慢慢说:“那,是我叨扰了……我还是,先走了……”他说完,艰难地转身,那动作十分不舍,叫人看了都为他心疼,傅相川仍旧固执地站着,见他要走也丝毫没有反应。
我跺跺脚,急忙拉住穆远,他惊喜地扭过头,以为是傅相川留他,在看到是我后,眼中的神采又暗淡了。
“姑娘……”
“不要叫我姑娘,我是傅大哥的妹妹,你也叫我知还好了,穆远穆远,我已经听我大哥在我耳朵边提你提到我耳朵都要长茧子了,刚刚他说的你都不要相信,他是在生你的气,气你没有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故意怄你的!”我笑着对穆远这样说,傅相川瞪着我,“知还,你胡说什么,还不给我过来!”
我冲他扮个鬼脸,转头友好地对穆远一笑,“其实呀,傅大哥是真的真的很在乎你啊,穆远哥哥,你没有出现的时候,傅大哥真的是为了找你,差点把整个大庆翻一个遍啊,他为找你,还特意创立了千机门,而且每年重阳节都去你们约定见面的酒楼等着,你知道他有多么不容易吗?”
穆远看了傅相川一眼,眼里闪烁着泪花:“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如果你不信,你可以问问千机门里的每一个人,他们至少要听起穆远这个名字不下万次!”我忙举手保证,眨眨眼。
傅相川已经恼羞成怒,“卫知还!你还不给我闭嘴!”说完,又狠狠看了我一眼,别过头,不说话,可是我明显也看到他红了眼眶。
“云川……”穆远小声地叫道,“对不起。”
傅相川身子一震,随后,他红着眼对穆远咆哮道:“你满意了?看到我像个傻瓜一样找你,这个答案你满意了?既然有话要说,那就快点说完,以后我不会再像个傻瓜一样等你了,再也不会了!”
穆远被吼了,反而露出浅笑,他上前一步,走到傅相川的伞下,凝望着他,说了句:“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等我了。再也不会了。”
风雪飘摇的夜晚,千机门的小楼下,面容冷峻的傅相川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灯笼,别扭地别过头。而矮了傅相川一个头的穆远,则是以一种看待情人的目光凝望着傅相川。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和谐。我心一一个疙瘩,顿时就悟了,原来,不止是傅相川对人家穆远有情,这穆远,也对他心里的云川有意啊!
傅相川明显态度已经软化了,却还在嘴硬,“你说完了没?说完了就请离开。我说过不想再看见你了。”
穆远忽而一笑,这一笑可真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啊。明朗动人,连我看了都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穆远说:“不,我没有说完,今夜我找到你,不止是要说这一句,我还有一件,十分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看他那坚定中带着脸红,又胆怯又振奋的神色,我便猜到,他一定是要说……
天啦,他该不会要……
傅相川也略为惊讶,总算转头,正视穆远。
穆远习惯性地咬咬下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道:“云川,我们自小相识,从小,就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兄弟,我那年离开,确实是迫不得已,但当时我许诺我可以一年后回来,是我真的那样以为的。可是,谁知道回到了西凉,那些旧部大臣推着我往前走,一步一步从掌权的舅舅手中夺得政权,我身不由己,西凉王之位,本不是我的意愿,可是姐姐为了换得我回去,不惜委身给自己憎恶的大庆皇帝,我不得不那样做,所以才迟迟不能回到邺京……”
傅相川突然插了一句,“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捎来书信?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哪里?”
穆远在傅相川的逼问下,迟疑了。
傅相川冷冷一笑:“你何必解释这么多,你大可一句话说清楚,这一切不过就是你开的一个玩笑。我信守承诺,那是我傻。”
“不!不是这样的!”穆远眼里染上一丝痛苦,“其实……我之所以不给你来信,不告诉你我的身份,是因为……”
“因为什么?”傅相川深深看着穆远。
穆远闭了闭眼,“你还记得,我们十五岁那年,你带我去你的家中,那一次,我见到了你父亲,后来,我就再也没去过你家,也减少了和你见面的次数,你记得吗?”
傅相川看着穆远,“我当然记得。我也一直很奇怪,是不是我父亲对你说了什么,你才那样。”
“不,不是他说了什么。”穆远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饰了他此刻的情绪。“你还记得,那天,你在你家的后花园石桌上睡着了的事吗?”
傅相川回忆了一下,点头:“的确是那样的,我睡了个午觉醒过来,就看到你脸色不对,说要离开……怎么,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穆远的声音低不可闻:“是发生了一些事……你父亲他,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傅相川疑惑道。
穆远沉默,我也在一边好奇地心痒痒。到底看见什么了?
穆远咬了咬唇,抬头,鼓起勇气直视傅相川,道:“他看见,我在偷亲,睡着的你。”
此言一出,我和傅相川双双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十五岁?十五岁那年穆远偷偷偷偷亲了傅相川?
我偷偷瞅向傅相川,此刻他的表情简直如同一副泼彩画,先是震惊,反应不过来,随后意识到穆远指的是什么,脸猛地爆红,随后就是极力想要控制脸红,却又控制不住的样子。
穆远也是满脸的难为情,这可算是间接表白了啊!而且还是身份尊贵的西凉王,对上这样倾城容貌温柔性子的旧情人,怎能不心动。
我极力想要把自己缩小,再缩小,让他们忽略我的存在感,谁知道,傅相川抗不住了,一把抓过我,道:“你还站着做什么,给!拿着,别淋雪冻着了。”
傅相川假装忽视刚才穆远的话,一个劲地转移话题,将手里的伞塞给我,将那柄灯笼也塞给我,还打算再去找件斗篷给我披着。
我见状忙说,“行了行了,有这些就够了,我得快点回去了,否则府上门都关了。你们,慢慢聊啊。”
我偷偷朝穆远眨眨眼,他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小声说:“知还,谢谢你。”
“不用谢,今晚搞定我大哥吧!”我临走前拍拍他的肩,不等傅相川抓我,我就赶紧溜了。
能帮的忙就到这了,剩下的,交给他们自己的!不过,我用猜的也能知道,他们两个这事啊,应该要成了。
我好久没有觉得这么开心过,撑着伞在雪里蹦蹦跳跳地走,身前的灯笼一晃一晃的,口里念叨着,“云川,穆远……连名字都这么配呢!不过,日后他们两在一块了,傅大哥是要变成穆远的西凉王妃吗?不对不对,按照目前来看,应该是,穆远变成傅大哥的门主夫人才是……啊,不管怎么样,都感觉好窝心啊!”
这么一想,沙沙落在油纸伞上的雪声都变得动听起来。
一路穿街过巷走到丞相府所在的街,自从成了未来的太子妃后,我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从正门进了,虽然发愁太子妃一事要如何解决,不过这个身份倒是给我行了许多方便。
我提灯走向丞相府,夜已深,人家尽已经缩在屋子里烤火取暖,街上没有一个人,我却在不经意抬头间,看到有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靠着墙,将身影隐藏在黑暗里,萧索地望着丞相府门额上的那块匾。
风雪更大了,北风呼啸,鹅毛大的雪花从空中纷纷扬扬地挥洒。风将我手中的灯笼吹得东倒西歪。
我怔怔地站在空无一人的街上,望着那个凝视着匾额的人,他眼神是那样地寂寞,深入骨髓。这一刻我竟十分痛恨我敏锐的夜视能力。
“知还……卫,知,还……”元岑低声念着,在他唇齿间轻声吐露的名字,缠绵又深情。似乎那名字的主人,是他这一生中最珍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