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春节说来就来。
一转眼A城又下起了雨夹雪,湿淋淋的温度笼罩了整座城市。
一辆银色跑车停在叶宅门口,佣人们纷纷迎上前开门。
李清汉拖住叶小夕的手,带着她走到叶宅门口。
叶小夕抬头看向门口,许久未回家,总觉得和往日相比,叶宅变得萧条了许多,一株枯木在门口迎风落下黄叶,纷纷扬扬中,李清汉宠溺地 替她摘掉头发上的落叶,沉声道:“别紧张,我陪你一起进去。”
她紧紧牵住李清汉的手,缓缓在佣人们的迎接下朝宅院里走去,一步一步,走向她曾经熟悉无比的家。
老远就看到一个身穿灰色长裙的中年女人站在花园里,她双手交叉,一脸拘谨地在张望什么。
见到叶小夕,她急匆匆走上前,不敢直视李清汉的目光,只是红着眼眶握住叶小夕的手,“小夕,你总算回家了,妈这段时间可想你了。”
叶小夕抿了抿唇,往日跟叶母一直生分,此刻她这么热情,她反倒有些不习惯。
“妈,云姨呢?”叶小夕环顾四周,轻声问。
叶母叹息了一声,“自从叶家发生了诸多变故,云姨年纪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早就病倒了。”
“我想去看望云姨。”一听说从小最疼爱自己的云姨病了,叶小夕立刻急着要去探病。
叶母犹豫了几秒钟,“这……你们才刚回来,不如先去休息一会儿,等吃完饭再去看她也不迟。”
李清汉声音沉沉,“云姨既然生病,理当先去看望她。吃饭的事情以后再说。”
叶母十分惧怕李清汉,见他开口了,立马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云姨在叶家呆了几十年,早就被叶家当成自家人看待,因此在叶家有自己独立的一栋小楼,此刻,那栋小楼门口冷冷清清的,几只鸟儿在地 上啄着小虫子,听见脚步声,扑棱棱挥动翅膀飞上天空。
隐约有剧烈的咳嗽声从虚掩的门里传出来,叶小夕心中一酸,挣脱李清汉飞快地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憔悴枯黄,正在倒水的云姨。
“云姨!”叶小夕眼睛一酸,立刻冲上去抱住了云姨,“云姨,你怎么病成这样也不叫我回来看你?你到底怎么了?”
隐约记得几个月前她的身体还好端端的,怎么说病就病了?
云姨见到叶小夕,顿时眼眶泛泪,只是抱着叶小夕,激动得说不出话。
瞥见长身玉立,站在门口的李清汉,云姨抹了抹眼泪,这才想起找个座位让李清汉坐坐。
叶小夕摇了摇头,“云姨,这些小事就不用麻烦了,清汉不会在意的。”
“清汉?小夕,你……你还是和他在一起了?”云姨脸色苍白地抓住叶小夕,五指微微用力,抓得她生疼生疼。
叶小夕咬唇看向李清汉,他静静地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打扰她们的相会,正是二月初春,寒意仍重,他穿着一件红色大衣靠在一株树下, 侧脸温润,一点也不像在外人面前那样冷漠和高高在上。
叶小夕有些羞涩,“云姨,我……我和他很好,清汉他对我也很好,云姨放心,我们之间一定会幸福的!”叶小夕一脸认真地向云姨保证。
云姨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白,她哑声说:“小夕,李先生他是真的爱你吗?你可要想好了,我们叶家虽说也算是小康门 户,可跟李家比起来,却远远不及。当初美麟嫁给他,后来离婚之后的销声匿迹你也是看到了的,这个人的手段,可远远要比他表露出的温 情要多啊。”
“云姨,清汉与汪美麟之间的故事,你不了解。而且我很清楚,他不会那样对我的。”叶小夕展颜一笑,“而且我现在很幸福。我 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云姨能够安心养病,等你身体好了,我就带你去旅行好不好?”
云姨苦笑一声,“傻孩子。我这副模样,出去一趟还不得吓坏别人?”
她有心要再多嘱咐叶小夕几句,可见她兴高采烈,看向李清汉的目光又柔情似水,顿时心事重重地把话咽了下去,只是满脸疼爱地凝视叶小 夕,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讲述这段时间发生的趣事。
云姨毕竟年纪大了,只坐了一会儿就身体不舒服,躺下休息,叶小夕照顾她睡着之后,从屋子里缓缓走出来。
李清汉转过脸冲她淡淡一笑,“云姨身体怎么样?”
叶小夕摇了摇头,“好像很严重。清汉,我想在家里多住几天,照顾云姨。”
李清汉微微皱眉,“要住多久?不能把云姨从叶家接走再照顾吗?”
“云姨在叶家呆了一辈子,不想离开这里,所以……拜托你答应我好不好?”叶小夕抓住李清汉的胳膊,轻轻摇晃,一脸渴求。
她知道只要自己撒娇提的条件,李清汉都会答应。
果然,他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好,不过不能超过三天。”
啊?不能超过三天也叫多住几天吗?叶小夕脸一垮,可李清汉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她不甘心地追了上去,继续拽着他求情,这一幕恰好被走到云姨屋子前的叶母看到,她眸光一冷,缓缓推开门。
一股药味冲鼻而来,叶母掩着口鼻把饭菜重重搁在桌上,“真晦气!除夕这种日子还要来看你,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居然招惹上 你这种倒霉鬼!”
云姨躺在床上,强行忍着眼泪,没有吭声。
叶母见她连谢谢也不说一声,顿时更加生气,她走到云姨身边,用力推了她一把,尖声道:“我让你跟那小贱货说的话,你照实说了没有? 你倒是给我吭一声呀!”
她尖锐的指甲抠得云姨有些疼痛,她喘了口气,勉强坐起来,涩声道:“太太,小夕她如今难得幸福,你就放过她,不要再折磨她了好不好 ?就当是我求你了……”
叶母冷笑一声,声音蓦地提高了八度,“你求我?就你这条贱命,你能有什么资格求我?倒是那个小贱货,忘恩负义,眼看叶家门楣冷落, 她倒好,完全不顾叶家当初的养育之恩,挖走了小姨子的男人,在外头过得风风光光,可怜我家芙儿还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人在国外辛苦求 学,我一想起来这命运的不公就气得胸口疼……”
叶母自艾自怜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自己好像把话题岔远了,她恶狠狠地盯着云姨孱弱的身体,“我警告你,你可是欠我们叶家的!要不是当 初你跟我们家老爷勾搭上,害得我当年小产,如今,那个孩子说不定早就成为叶家的支柱了,是你害得我从此以后再不能生,你欠叶家的, 就该拿你这条贱命来还!”
叶母愤愤起身,摔门离去。
云姨重重趴在床上,剧烈地咳嗽,唇角涌出一丝殷红。
她原本就身体虚弱,此刻被叶母的话刺激到,顿时眼中现出了一丝绝望的灰败。
叶家为了招待李清汉和叶小夕,特意准备了丰盛的除夕佳肴,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食物,却只有三个人坐着。
叶母小心翼翼地坐在上首,两边是李清汉和叶小夕。
原本该是欢声笑语共聚一堂的时刻,此时却因为李清汉在,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叶小夕正要开口说话,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她立刻从如坐针毡的位子上跳了起来,“我去开门看看是谁。”
只剩下两个人相对而坐,叶小夕一脸歉意地冲李清汉笑了笑,原本是高兴的日子,却因为他陪着她回家,导致局面如此尴尬。
他倒是自得其乐地倒了杯红酒,慢悠悠地喝着,璀璨如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作为一个男人来说,我是不是长得过分好看 ?”
叶小夕脸一红,继而翻了翻白眼,“哼,谁说的?”
“那你老看着我做什么?”他慢悠悠问道。
叶小夕哑口无言,半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你牙齿里有韭菜!”
他眉毛微微挑起,骨节分明的手忽然越过餐桌,伸到了叶小夕这边,把她用力拽了起来。
叶小夕的身体被迫越过餐桌,与他隔着食物四目相对。
他轻轻一笑,“既然有韭菜,不如你也尝尝?”
话音未落,他已经捧着叶小夕的脸,深深吻住了她。
“唔……有人……唔……”叶小夕拼命挥舞着双手,试图阻止他,可他霸道如初,薄唇像吸盘一样紧紧吻着她,令她感到眩晕,除了承受, 她没有别的路可走。
一声婴儿的啼哭令叶小夕从意乱情迷中清醒,她慌忙推开李清汉,擦了擦嘴唇,回头看向玄关处,意外地看到了一个女人。
是汪美麟。
不,准确地说,是抱着婴儿的汪美麟。
她穿着一件紫色貂皮外套,里面穿着银色的连身长裙,妆容完整,明晃晃的珠宝首饰戴满全身,可即便是如此盛大的珠光宝气,也依旧抵挡 不住她眼中的倦意。
汪美麟没有想到回家来,看到的第一眼居然会是如此缠绵的李清汉与叶小夕。
想起曾经与李清汉的那段婚姻,想起他对自己的弃如敝履,想起他冷漠的神色,她的心猛地一酸,早已死寂多时的心里重新燃起了嫉妒与恨 的篝火。
怀里的婴儿仍旧在不眠不休地哭闹,汪美麟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忍不住眼眶红了一圈,抱着她轻轻摇晃。
“乖,我的宝贝儿,别哭了。”
叶小夕蓦然惊醒,这个孩子,应该就是樊野的吧,十月怀胎,汪美麟还是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了。
“美麟,你……过得还好吗?”叶小夕涩声问。
隔了这么久,她与汪美麟之间的恩怨情仇早已随着郁佐臣的离开而烟消云散,此时再见,叶小夕心里早就没有了隔阂与恨意,只想好好地与许久不见的她,一起坐在这张寂寥的桌子旁,安心吃完这顿年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