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李清汉果然不在。
叶小夕推开门,书房里清冷干净,一如他一贯的作风。
叶小夕沿着书架轻轻走过,目光忽然停留在一本书上,她依稀记起许久之前,她靠在李清汉的膝盖上优哉游哉地看韩剧,李清汉宠溺地看着书,却又耐不住被她打扰,俯身吻她的细碎画面。
她心里微微颤了一下,抽出那本德文书,晦涩难懂,翻了几页也仍旧看不懂。
正要重新放过去,从书里忽然掉落一张照片。
她怔了怔,捡起来看了一眼,顿时鼻子一酸。
照片是从报纸上裁剪下来的,因为时间太长,已经有些起毛了,可叶小夕仍旧辨认出来,那是她和郁佐臣离婚之后,第一次跟李清汉约会时,被八卦狗仔拍到之后,上新闻的刊物画面。
李清汉揽着她的腰,她只有依稀半张脸露了出来。
就那样幽暗的光线,模糊的画质,夹在这本精美的书里,隐秘而又深沉,如果不是她无意中抽出来翻看,她根本什么也不会察觉。
叶小夕忍不住翻了翻其他页,紧接着,从里面相继掉出来好几张从报纸上裁剪下来的照片,全都是当年她被媒体偷拍到的照片。
笨拙的裁剪痕迹令她忍不住捂着脸,悄悄哭泣起来。
那个人,怎么会这么傻?
明明一直牵挂着她,却总和别的女人虚与委蛇,明明就在她面前,却总是摆出一副高傲冷漠的样子。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佣人轻轻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说,“叶小姐,有一位夫人说是您的母亲,正在大厅里等您。”
叶小夕怔了怔,“跟她说,我很快就到。”
佣人答应了一声,立刻离开。
叶小夕微微蹙眉,叶母怎么会找上门来?难道叶家又发生什么事了?
她缓缓走到楼梯处,瞥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叶母。
她不安地四处张望,神情拘谨,看上去比当年要苍老许多了。
是非恩怨早已过去,事到如今,她早就不恨叶母了,至少当年,她没有丢弃叶小夕这个被放在门口的弃婴。
可是要叫她一声母亲,也着实太难。
叶小夕斟酌了一番,淡淡地喊出“阿姨”两个字。
叶母慌忙站了起来,“小夕,你总算是肯见我了,我之前想要见你,可清汉他把你护得很紧……”叶母不停地搓着手,面容枯槁,“小夕,我知道从前是我不好,你看在我抚养过你的份上,救救我们阿芙好不好,她毕竟是你姐姐啊!”
“叶芙发生什么事了?”叶小夕忍不住问道。
叶母抹着眼泪痛哭失声,“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叶芙又不肯好好工作,一心想着赚大钱把债务给还上,楚凡跟我说,阿芙攀上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很快就要嫁了!关键是,那男人比我年纪还大,都足够做阿芙的爸爸了啊!”
叶小夕沉默片刻,半晌,她低声笑了起来,“阿姨,这件事,我恐怕帮不了您。”叶芙虚荣惯了,就算没有叶家的债务,她也绝不甘心做一个平凡人。
只是可怜了一心爱着她的楚凡……
“我这辈子到底做是做了什么孽啊,老天啊,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叶母双膝跪地,忍不住痛哭起来。
叶小夕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心肠一软,“我答应你,去劝劝她,可我不一定能成功。”
叶母一喜,急忙站起来抹了抹眼泪,“小夕,你不愧是妈的好女儿,等过一阵子,你带着我的小孙子回家让我瞧瞧,阿芙现在连家也不肯回了,这个家,根本没法儿过了。”
叶小夕约了楚凡,在一间咖啡馆见面。
多日不见,楚凡清瘦了许多,只是目光却越发清亮起来。
“你和叶芙,到底怎么了?”她忍不住询问。
楚凡抿了抿唇,半晌,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小夕,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我明知道她是那样的女人,可就是忘不了她,狠不下心,甚至自作多情地以为,只要我帮她解决一件又一件麻烦事,她迟早会跟我在一起。”
可是他没想到,叶芙的危机一解除,就立刻在闺蜜的介绍下认识了一个有钱有势的老板,那人他认识,肥头大耳,五十多岁,是A城某酒业集团的董事长吴宝山。
钱,有的是,地位,也有的是。
他的一腔真心,在她眼里又怎么比得上百万珠宝的诱惑?
现在想来,也怪自己天真,当初叶芙说要嫁给他,他居然信以为真,甚至一度纠结烦恼。
其实她只不过是想要摆脱美国前男友的纠缠罢了。
“叶芙现在在哪里?”
“她?”楚凡冷笑一声,“笼子里的金丝雀,还能在哪里。”
A城寸土寸金的别墅区,叶小夕对这里很熟悉,李清汉和林河在这儿都有几栋别墅,之前她偶尔来住过。
她轻轻叩着方向盘,耐心地等着目标人物出现。
没过多久,一个两鬓斑白,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出来,男人怀里搂着一个身材高挑,穿着亮片小短裙,背着普拉达限量款包包的女人,那女人肆意地笑着,扭着性感的臀部,在男人的脸上印下一个吻。
纵使楚凡已经告知她,吴宝山的长相,可真见到这一幕,叶小夕心里仍旧感到一阵不舒服。
吴宝山笑起来,脸上的肥肉仿佛在一块块抖动,油腻而又恶心的面孔令她感到一阵反胃。
她仰头灌下一瓶矿泉水,推开车门朝两人走去。
叶芙似乎宿醉未醒,并没有察觉到叶小夕的接近,倒是吴宝山一双浑浊的眸子,很快盯上了迎面过来的娇艳女人。
他隐约觉得这女人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夜夜笙歌的生活令吴宝山错以为叶小夕是他玩弄过的众多女伴之一,他忍不住色胆包天,抛下叶芙,张开双臂就朝叶小夕扑过来。
叶小夕脸上闪过一丝嫌恶,敏捷地闪开他的熊抱,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狠狠一脚踹了出去。
吴宝山顿时扑了个狗吃屎,浑圆的身躯在地上滚动,别提有多狼狈了。
“亲爱的,你怎么了?”叶芙大吃一惊,慌忙踩着高跟鞋要去扶对方,等看到眼前挡着一个女人,她抬起眼眸,总算认出了叶小夕。
叶芙怔了怔,忽然哈哈哈大笑起来。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叶小夕小姐吗?未来浩瀚集团的总裁夫人,您怎么有空来这儿呢?该不是路过吧?”
身后怒气冲冲爬起来的吴宝山一听这名字,顿时醒悟过来,难怪他觉得眼熟,最近整个A城都在播报跟她有关的新闻,他刚刚居然企图对她伸出咸猪手!
吴宝山有幸在商场上与那位浩瀚集团的总裁交过手,当时栽了一个大跟头,差点倾家荡产,一想起那个年轻男人唇角边深沉的笑意,吴宝山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抖起来,当年的惨痛教训仿佛又一次在脑海里重播。
他正要谄媚地上前讨好,猛地就听到了叶芙的挖苦。
吴宝山唯恐得罪叶小夕,急忙上前抽了叶芙一耳光。
“你怎么能这么跟叶小姐说话呢?抱歉抱歉,叶小姐,啊不,现在应该叫李夫人对吧?”油腻的脸在眼前放大,令叶小夕胃里一阵赛一阵地恶心。
她瞥了一眼捂着脸的叶芙,;冷冷道:“我需要十分钟时间跟你谈一谈。”
“好说好说,我这就去等你们。小芙,好好谈啊。”吴宝山给了叶芙一个警告的眼神之后,屁颠屁颠地走了。
叶芙靠在车上,涂着艳红丹蔻的指尖夹了一根烟,缓缓吞吐着烟圈。
“我本来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活着回到李清汉身边。恭喜你了。很快就要拥有千亿家产。”
一想起李清汉的绝情,叶芙心里顿时酸涩起来,她掸了掸烟灰,嗤笑一声,“如果当初不是周芷音耍了我,让我被她挡枪使,也许我早就嫁给清汉了,哪还轮得到你?不过那个女人也是罪有应得,最好多关几年再放出来。”
“叶芙,叶家的债务,我会找清汉借钱还清。你不用这么糟践自己,和那种人在一起。”叶小夕沉默片刻,轻声开口,“更何况,楚凡一直对你都很好,你不如和他好好过日子……”
“你凭什么对我的生活指指点点?凭什么你什么都不如我,却能过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我却要屈就于命运,跟楚凡在一起过平凡日子?叶小夕,你看看我手里这个包,要一百万啊,楚凡要工作多久才能攒得起钱给我买这个?你知道吗,那个吴宝山,昨天他带我飞去国外,一口气就给我买了一千万的奢侈品,楚凡能这样吗?你什么都有,当然不觉得钱很重要,可是对我来说,与其穷一辈子,我宁愿舍弃爱情,跟钱过一辈子。”
叶芙的话令叶小夕无言以对,她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偏执的叶芙回头。
也许她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无论对错,旁人都没有权利指责。
她沉默地看着叶芙,忽然上前,轻轻拥抱住了她。
叶芙呆了呆,没想到叶小夕会抱住她。
叶小夕轻声道:“小时候,你对我还是很好的。虽然我们经常吵架,可毕竟姐妹一场,我最后再给你一个幸福的机会。楚凡就在前方那个小花园里等你。要不要去见他,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