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夕心神不宁地回到家中,意外发现李清汉不在家。
兰姨忙着准备饭菜,空荡荡的房间中,隐约飘来窗外的玫瑰花香。
她缓缓坐下,心不在焉地问,“兰姨,清汉什么时候回来?”自从结婚之后,他每日都会按时回家吃饭。
兰姨笑了笑,“少爷一定是在公司加班了吧。”
叶小夕低头拨弄着饭菜,神色恹恹。
直到桌上手机响了起来,她匆匆拿起来。
“人找到了,不过情况可能有些复杂。”林河低声道。
叶小夕立刻站起来,“他在哪儿?我要亲自去!”
林河有些为难,“小夕,你出面恐怕不太好。你放心,等我办妥之后,到时候再通知你。”
他匆匆挂断电话,盯着已经在沙发上沉沉睡去的李清汉,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丁沉的确被找到了,他被绑在江上一座大桥下,一旦涨潮,他会被江水淹死。
幸运的是,林河赶在涨潮之前救了他。
他虚脱地躺在江滩上,一张脸布满淤青与血痕。
看来那群人是瞄准他的脸动手的,虽然不至于毁容,但估计要留下一些疤痕了。
“我是小夕的朋友,受她之托来救你。”林河沉声说。
丁沉浑身震了震,半晌,他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朝远处走去。
林河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大声道:“叶小夕还让我给你一笔钱!”
丁沉顿住,却没有回头,依旧大步朝前走去。
夜魅依旧是A城最繁华的牛郎店,夜色里,它依旧迎来送往着各色各样的有钱女人。
直到有一天,这家牛郎店里,史无前例地出现了一位美貌年轻的小姐。
她肤色雪白,黑色网纱帽子遮住了半边明艳的脸,穿着一袭黑色宽幅长裙,从车里走出来,身段优雅,轻盈。
门童好奇地打量她,夜色漆黑,她仿佛要跟夜色融为一体,神秘得像生长在地狱里的彼岸花。
“三号。”她抿了抿唇,冷冷迸出两个字。
门童怔了怔,随即弯腰低声道:“三号最近受了点伤,脸上破了些相,您看,要不要换一个?”
“不必了。”女人冰冷地拎着裙摆走进店内。
此时此刻,三号正斜倚在洗手间内抽烟,他眯着眼睛,沉浸在烟雾缭绕中,带着几分懒散与疲惫。
最近他状态不好,许多以前的老顾客全都不光顾了,讨债的逼得紧,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仿佛要他人生最后的鲜活挤干。
“三号!有位客人点你!”门外响起一声高喊。
他面无表情地捻灭烟蒂,缓缓推开门走出去,临到门口,他解开几颗衬衣扣子,露出结实的胸肌,随即挂上玩世不恭的笑意推开门。
黑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穿着黑色衣裙的女人,她的宽边纱帽遮住了眉眼。
三号早已见怪不怪,来这里的年轻女人大多身份显赫,很多都不愿让别人知道她们的真实身份,极尽各种伪装。
他暧昧地坐上去,伸手揽住女人的腰,轻佻一笑,“别担心。过了今晚,我绝不会再记得你的容貌。把帽子摘下来吧。”
女人身躯僵硬,手里捧着一杯咖啡,一动不动。
他只当对方初来乍到,有些紧张,于是肆意地托起她的下巴,灯光渐渐打在她的肤色上,他的动作忽然一滞,眼前这幅小巧精致的下巴,他依稀在哪里见过。
三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唇角的笑越发放肆起来。
“第一次来吧,我们这里的规矩你大概不懂。”他长臂搁在沙发上,翘起腿,神色不羁地点上一支烟,“出去过夜,一晚上收三万。留在这里喝酒,自然要便宜一些。不知道这位小姐,你想要哪一种?”
他缓缓靠近叶小夕,在她脸上轻轻喷出一股烟雾,迷离烟雾中,他眼角的泪痣越发魅惑起来。
“还是说,你想在这里就……”他的手缓缓从她裙底伸进去,速度极慢,心中每时每刻都在挣扎。
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不避让?
他的手伸到一半就停住,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三号烦躁地抽出手,靠在沙发上冷冷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出去过夜,一晚上收三万。那么,包养你一个月,需要多少钱?”她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渺茫得令他以为听错了。
他呆呆站着,不知道作何反应。
她缓缓摘下纱帽,妆容明艳,可眼中的迷惘仿佛一个三岁的孩子。
“那天你从医院离开,我就在想,如果你还活着,我一定好好对你,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和你好好说会儿话……”
她垂下头,紧紧抓着裙摆,渐渐泣不成声。
“其实我知道,你不是他,你只是……只是一个长得像他的人。我知道你刻意接近,可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希望自欺欺人,假装你仍然活得好好的。”
曾经她觉得自己恨郁佐臣,可一年又一年地过去,当事情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她发现,自己无法再去苛责郁佐臣。
当年在他眼中,是她背叛在先。
如果一定要怪,也许该为此背上十字架的人是她。
是她原谅李清汉当年的霸道,是她爱上李清汉,是她没能见上郁佐臣最后一面。
哪怕眼前这个人别有居心,也并非是郁佐臣,哪怕她亲眼看见他最难堪的一面,可她仍旧自私地希望他能过得好一点。
叶小夕轻轻搁了一张支票在桌上,低声道:“三百万。一个月。你可以选择做丁沉。”
她纤细雪白的手轻轻缩回,重新戴上纱帽,冷艳地消失在黑暗中。
三号轻轻拿起支票,怔怔地看了一眼,忽然抬手用力撕掉。
他飞快地奔出来,在她还没走出去之前用力把叶小夕压在墙上,四处灯影闪烁,他和她站在灯光中,她用力抽出手,似乎有些生气,可他仗着蛮力用力扣住她的腰。
“听着,”他语气急促,“我不要你的钱。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能出现在你面前。只要我还活着。”
仿佛为了验证自己的承诺是真的,他低下头,用力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
“三号!有人找!”有人高声喊着。
三号松开她的手,冲她轻松笑了笑,眼角那滴红色泪痣仿佛要沁出血来。
她看着他走向灯光黯淡处,恍惚中,他的背影像极了郁佐臣。
“小夕,等你长大之后,我们结婚吧。”少年站在树荫下,笑容比春风还要灿烂。
她湿润着眼眶缓缓转身,佐臣,对不起。
家里安静得仿佛没有人存在,叶小夕换下高跟鞋,疲惫地推开门,意外地发现李清汉居然在。
她依稀记起,他今天明明是要飞去法国的。
“你提早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莫名的,她有些心虚,忍不住躲开他一些距离,强装镇定地解下耳环。
“你去哪儿了?”他照例走到她身旁,下巴蹭了蹭她的秀发。
叶小夕微微一笑,“我出去散了散心,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身体不舒服。”
李清汉声音沉沉地“嗯”了一声,他抬起身子,“我去浴室洗澡了。”
“清汉--”她忽然停下动作,迟疑片刻,忍不住起身,从身后圈住他的腰,她贴在他背后,喃喃自语,“清汉,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做错了事,你会不会原谅我?”
她始终觉得不安心,即便她有那么多借口为自己合理地开脱,可她仍旧抵挡不住惶恐。
手上缓缓被他松开,她愣愣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我累了,想要休息。”
也对,是自己太神经质。
叶小夕垂下头,神情黯然。
A城才刚经过一轮雨水的冲刷,紧接着,台风就降临了。
窗外天色阴沉沉,仿佛夜色一样浓稠。
叶小夕总觉得心绪不宁,似乎会发生什么事情。
心思恍惚间,她忘了带手套就去端烤箱,“嘶--”她痛得缩回手,快速伸到冷水里浸泡。
兰姨心疼地冲上来,“小姐,您没事吧?要是少爷知道,一定心疼死了。”
“兰姨,我没事,我想出去走走。”
“可是……今天是台风天啊。”
“就十分钟。我很快回来。”叶小夕匆匆拿了伞,裹紧身上的大衣,叫上司机,决定去公司一趟。
自从结婚之后,她还没有出现在浩瀚集团,她站在大厦前,用围巾包裹住脸部,一步步走进大堂。
雨声淅沥,天气很凉,一个长相秀美的少女蜷缩成一团,站在大厅门口不停跺着脚,穿着齐短裙的长腿冻成了青紫色。
见叶小夕走过来,女孩儿眼神一亮,立刻冲了过去。
“这位姐姐,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她哀求地抓着叶小夕的胳膊,小鹿般的大眼睛里水灵灵地闪着光,“我是新星报社的实习记者何翩翩,我想要采访浩瀚集团总裁,可是前台姐姐不让我进去。如果今天我采访不了他,我这份新找来的实习工作肯定会泡汤。姐姐,你一看就是好人,能不能顺带着把我也带进去?我保证,只要进去了,肯定不给您添麻烦,我偷偷拍张照片就走!”
她可爱地眨着眼睛,天真的模样令人不忍拒绝。
叶小夕沉吟片刻,莞尔一笑,“跟我走吧。”
“姐姐,你人真好!”何翩翩欣喜地跳了起来。
路过大厅,前台小姐刚要拦住叶小夕,她抬起手中工作牌示意,前台小姐瞥了一眼“叶小夕”三个字,立刻噤声,恭敬地弯腰。
总裁曾经交代过,只要是总裁夫人到访,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直接同行。
她有些羡慕地看着叶小夕的背影,难怪总裁那么爱她,原来是个大美人。
“姐姐,前台那位母夜叉好像很怕你呢。”何翩翩叽叽喳喳像只麻雀,一点也不怯生。
叶小夕无奈地摇摇头,她还是头一次见到那么能说会道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