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宣眉眼微凝,“有话要说?”
纪愉偷眼看了看他,见他一脸严肃,便有些犯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说吧。”纪宣缓了脸色,声音也柔了。
纪愉鼓起勇气,认真道,“你跟念念吵架了?”
纪宣神情微凛,脸色瞬间黑了黑,随即别过脸,低低应了一声,道,“这事你别管。”
纪愉嗫嚅着,“我是不想管,但谁叫你是我夫君呢?”
纪宣侧首,盯着她看了一眼,脸色好看多了。
纪愉趁热打铁,软声道,“不如你就去一趟庵里罢。”见纪宣眼神变了,她忙握住他的手,急声道,“哥哥,念念说……她可能捱不了多久了。”
纪宣身子一震,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纪愉对他点点头,温声道,“你不要顾忌我,她毕竟是你娘亲,若是、若是……”她迟疑半晌,没有说出后头的话,直接道,“我怕你会后悔。”
纪宣半晌没有说话。
纪愉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杳杳……”他启唇,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哥哥不要说了。”纪愉温笑,“从前的事,是你们对不起我,所以往后我要你用一辈子赔我,这代价也不轻了,”她觑着他幽邃的眼,眸色转深,缓缓道,“所以你去看她吧,我不会介怀的。”
纪宣将她的手攥进掌心,轻轻点了头。
几日后,纪宣去了一趟崇峦庵。随行的还有陆大夫。
只不过隔了几日,孙氏的状况却差了许多,她连说话都已经很艰难,每日咳血。
看到纪宣出现,她浑浊的目光难得地亮了一瞬。
纪宣进屋后就站得离床榻较远的地方,只沉着眸子瞧了她一眼,便叫陆大夫替她诊脉。
孙氏也没有拒绝。她只是看着纪宣,眼睛里露出淡淡笑意,似乎很满足。
陆大夫诊完脉后叹了口气,转身冲纪宣摇头。
纪宣的目光更沉了。
出了禅房,纪宣低声问陆大夫,“还有多少日子?”
“好好用药的话,兴许还能熬上数月。”陆大夫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纪宣没再问下去,叫人先送他回去了。
下晌离开时,竟在庵外林间碰见段晙。
段晙瞧见他,既惊讶又有些惊喜。
纪宣的脸色却很不好看。
“你来这做什么?”他冷冷睨着段晙。
段晙面色微滞,驱马靠近,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缓声问,“你……你母亲还好吗?”
“与你何干?”纪宣语含讽刺,眉心皱得很紧。自从上回见过段晙,他就已经觉得不对了。现下看来,段晙果然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世。
段晙被噎住,面色窘然。
纪宣不欲与他多说,遂冷声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容修……”段晙突然道,“其实我……”
“你住口。”纪宣忿然打断,“别这么叫我。”
语落,他驱马就走。
段晙却突然驾马拦住他的去路,“你至少该给我一个机会解释。”
“我不觉得有这个必要。”纪宣冷笑。
“当年,我并非有意弃你们于不顾。”段晙沉声道,“我对你母亲亦是真心的,当年实在发生太多事,并非我所能掌控,这才让你母亲误会了。”
他说完这话,却见纪宣面色未改,似乎对他的解释没有一丝动容。
段晙叹息道,“我知道如今说这些,并不能改变什么,但……但你是我们段家的孩子,也是我的长子,若是你愿意回来,我……”
“段晙!”纪宣听不下去,怒声打断他,“你真是可笑至极!”
“容修……”段晙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纪宣冷眼相对,厉声道,“纪容修永远是纪衡的儿子,他已经死了,而我如今是纪家的女婿,便是纪家半子,不论是纪容修,还是云昭,都跟你没有半点干系。”一言至此,他淡淡笑了,“段家豪门大户,岂是我一个无名小卒、王府赘婿能攀附的,国公爷的话委实太可笑了。”
语落,他驱马绕过段晙,冰冷的声音撂下最后一句,“还有,被你抛弃的那个女人,她已经快死了,请你可怜可怜她,别再去碍她的眼。”
马背上的段晙身子猛地一颤,面色一瞬间白了。
而纪宣却再也不理他,驾马离去。
两个月后,崇峦庵那位法号唤“隐灯”的师父示寂,照其遗志,以佛门弟子之礼火葬。
承明二年八月,皇上擢左右武卫大奖军云昭为剑南卫总督军,下虎符,令其于八月初八启程南下,安和郡主、锦惠郡主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