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夏日,美陂湖中菱叶茂盛、荷花竞俏,本就是赏玩的好时节,如今又临乞巧女儿节,湖畔更是游人如织。湖边绿树红阑,波光粼粼的水面热闹不凡,画舫、小舟各式各样,或泊于浅水岸,或悠悠泛于湖面,水中的两座湖心亭人满为患,皆是一些爱好风雅的年轻人在那处咏词赋诗。
纪愉一行抵达时,已是日昳时分,金乌偏西,柔和的光芒落在湖面,景色益发好看。
马车一停下,孟绍霆立即翻身下马,抢着去租船,纪沁从马车里跳下来,嚷着要与他同去,想亲自挑个好看的。她心里盘算着要挑个灯笼又多又大的彩舟,等到天黑了,一定好看极了。
孟绍霆望着一脸兴奋的纪沁,有些为难,纪宣不发话,他哪有那个胆子把人家妹子带走啊?好在这会儿纪宣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见纪沁开心,也不忍扫她的兴,就点头同意了,孟绍霆这才放心地带纪沁去挑船。
纪愉从马车上下来后,车夫将马车赶到不远处的临时马厩边放置好,回来牵走了两匹马,这处就只剩下纪愉和纪宣两个。
纪愉站在一棵柳树下,与纪宣之间隔了有三尺之距。不知为何,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视线皆望着不远处的湖面,默不作声地立着,这一处的气氛沉默得诡异,与周遭的热闹愉快格格不入。
纪愉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敢。她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自家哥哥的喜怒无常,明明上一刻还同她们开开心心地玩着,下一刻就突然变了脸,而导致这种转变的由头只是一个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路人,真教人摸不着头脑。
原本纪愉还为见到段殊的事挂心,现下倒是顾不上了,她只希望她家哥哥的心情好起来,别再摆出一副冷面孔。他不高兴的样子,她看着很不好受。
而纪宣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只当纪愉是对他生气了。他承认今日见到段殊时,他的表现的确不怎么好,可是那时的他哪里有理智考虑那么多,一看到纪愉和那个男人面面相对,他就慌了,好似费尽心思藏了多年的宝贝突然被人发现一般,他只想立刻将她藏好,深怕慢了一步,就再也不是他的。
段殊不是宋言深,他是前世纪愉亲口允嫁的男人。纪宣不将宋言深放在眼里,却不敢低看段殊。
想起这些,纪宣心念起伏,想对纪愉道歉,可是一想到段殊,又觉不甘,嗓子里似吞过艾水一般,又涩又苦。踟蹰良久,仍未道一言。
忍不住的倒是纪愉。
她站在那里犹豫许久,见纪宣毫无动静,磨蹭了片刻,主动挪到他身边来了。
纪宣感觉袖子被人拉了拉,侧首一看,就见纪愉期期艾艾地望着他,水汪汪的桃花眼儿格外招人疼。
见他扭头看她了,纪愉连忙挤出讨好的笑,小声地唤他“哥哥”,语气温顺,模样乖巧,任谁瞧了都不忍心对她说一句重话。
纪宣心头突紧,几乎忍不住想要揽臂抱她入怀。他胸口翻涌着一股莫名的冲动,愈来愈烈,必须用罄心神才能勉强抑下。
他不说话,纪愉便难以安心,又扯了扯他的衣袖,“哥哥心情还没好吗?”
纪宣一愣,陡然反应过来,轻轻摇头,“无事。”见她微蹙的眉心松开,又补了一句,“已经好了。”
“是么?”纪愉松了口气,很知趣地没有问他先前为何变脸,而是冲他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
“你……在担心这个?”纪宣眸光微动。
纪愉“嗯”了一声,柔声道,“今日大家玩得很好,哥哥不要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