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问,反倒是宫洵一怔,沉默了好半天。
方初久困极,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的打,再不顾宫洵的反应,径直走到床边,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连忙束紧有些宽松的睡袍,“干嘛,想趁人之危?”
宫洵并未说话,眸光也未移开,眼前的女子身姿娇软,还未擦干的头发垂了一缕至额前,遮住她半嗔半怒的眼神,沐浴后的清香冲散香炉内徐徐升起的安神香,闻之如入花海。
同样一张脸。六年前她敢为了一个人在漓幽谷大门外跪上三天三夜,一年前她再为那个人以身犯险,心肺俱碎而死。而此刻还是她,依旧是旧时容颜,他却透过她大大咧咧的言行看到了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冰冷黑暗,那是一种经过无数血腥杀伐后的沉淀,是踩着枯骨不断往上攀爬的麻木。
这一趟鬼门关,她似乎经历得不少。
收了视线,宫洵掀开被子下了床,淡淡撇下一句话,“今晚你就待在屋里别出去。”
“不去就不去,我困着呢!”方初久摆摆手,三两步走至床边,拉开被子时床上还留有宫洵淡淡的余温和微微兰花香。她撇撇嘴,想着这个人发什么神经大晚上跑到她房里又不让扑倒!
望着帐顶,她却没了睡意,一遍遍回想着今日与顾芳晴的对话,那人说她身上有秘密,到底是什么秘密能让夏侯茗那个变态三番两次找上门?
再有就是宫洵刚才看她的眼神不对劲,那种感觉就好像透过她的躯体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他在看方幽澜?
心里一阵郁闷,他和方幽澜果然不止一面之缘那么简单,虽然这个身体自己在用,可是一想到他看到她心里想的是一个死人,就浑身都不舒服。
无数问题涌上来,她眼皮开始沉重,片刻之后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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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格外幽静,院墙上一抹黑影上下跃动,趁夜躲过皇室守卫,片刻之后直接进了怡安院。
顾芳晴正准备就寝,忽听婆子进来低声禀报“二公子来了”,她心下一喜,睡意全无,连忙吩咐人去厨房准备酒菜。
方子浩一身夜行衣,脚步极轻,在婆子的引导下一路来到内堂。
“子浩,你怎么来了?”顾芳晴警惕地打量了四周,确定宫里的人没有发现,这才松了一口气。
方子浩顺手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水,一口气猛灌下去,岂料那茶是刚烧开的滚水泡制,烫得他舌尖一麻,还未咽下的立即喷了出来,一手抓住喉咙,另一只手抬起杯子就要朝婢女脸上砸去,顾芳晴见状立即过来扼住他要发作的手,摇摇头蹙眉道:“算了,饶过她这一次,如今府里到处有宫里的人,让人抓住把柄对形势不利。”打量了一眼他的衣着,又疑惑地问道:“你为何这样一身装扮?”
方子浩闻言,原本消下去的几分怒气顷刻间又涌了上来,阴鸷的眼神里冷光蹦射,重重一拳砸在桌上,“娘,儿子这一次被方幽澜那个小贱人害惨了!”
“什么意思?”顾芳晴不解。
方子浩咬着牙道:“半个多月前,我跟随王意显至翠屏府,我记得有一晚那老太监下令所有的商铺提前打烊,唯独留了一家酒馆设宴犒赏司礼监所有人,我一时贪杯多喝了点,结果回房的时候,你猜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