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如裹了坚硬的冰再覆上千层雪,陈岩哭声戛然而止,缓缓抬起头,面前的女子着一袭浅绯色锦裙,袖边用银线挑了半株广玉兰,随着她的动作,那玉兰竟似活过来一般迤逦蔓延开绚烂的花枝,清香绕鼻,却隐隐带着霜雪寒意。视线再往上,是一张清绝的面容,未施任何脂粉,眉色黛青,飞逸出灵巧的弧度,琼鼻如玉,映头顶烛火一点微光,薄唇微抿,目光无神却眉宇锋锐,像久居高位的王者,言行间都透着让人敬畏不敢轻易违拗的霸气。
陈岩彻底愣住了——昔日那没个正经言行粗鲁似街头痞子的女人脱胎换骨了?
张了张嘴,他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该说什么,只得喃喃应了句:“少夫人教训的是。”
见他悔悟,方初久也不再过多追究,摸索着转回刚才的座位上,“二妞,你这段时日可有受了什么委屈?”
二妞本就因宫洵的死黯然神伤,此时方初久再一问,她轻咬下唇摇摇头,“没有。”
“我想知道刺杀西梁使臣的真相。”方初久道:“你要明白此刻虽然逃出来了,但名义上你依旧是杀了使臣的凶手,我不想你背着这个枷锁跟在我身边,所以那天的情形你务必要实话实说,以后等我有了自己的势力才好为你沉冤昭雪。”
“初久,你相信我,我没有杀那个人。”二妞闻言情绪一时激动起来,“我跟他无冤无仇,怎可能无故将他杀害?”
“那你为何出了房间?”
“你去了少主房间后,我便去厨房准备给你熬粥,谁知一个侑酒女突然跑进来说身子不舒服,让我替她去送酒,我见她实在难受得紧,便帮了她一把,却不料刚到指定的桌子上时,就看到那个使臣胸前插了一把匕首,明显已经死去多时,我当时也被吓到了,就本能地大叫了一声,外面守卫的官兵立即涌进来,偏说是我杀了使臣,不由分说便将我押起来……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谢国公府小公爷指证你是直接拿了把匕首就去的大厅。”方初久面无表情,只是在陈述着当天的事情,脑子里一遍遍回想着这二人的说辞真实性。
“胡说!”二妞一拍桌子,“我明明是端着装酒的托盘去的,很多人都看到了!”
方初久蹙眉,凝神半晌才吩咐卫冬找来纸笔将踏云楼的大体轮廓画出来。
众人不解。
方初久看不到,只能根据脑子里的记忆来进行猜测,“你们看这个大厅与其他地方有何不同?”
所有人闻言,皆低下头看了图纸一眼,片刻之后,众人面色不一,方子玉蹙眉,夏云依疑惑,陈岩则是一会儿若有所思,一会儿困惑,卫冬那无辜的神情则表示完全看不懂。
“这跟大厅的格局有关系?”须臾,蹙眉的依旧蹙眉,不解的依旧不解,四人齐齐开口,目光均落到方初久身上。
“之所以得来踏云楼这个称呼就是因为它整个大厅的布局,呈四合院样式取四边宽敞游廊而设席于二楼,而恰巧这四面游廊除了四处入口的楼梯外,上面的装潢一模一样,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做这样一个假设——对于初来乍到踏云楼的人来说,无论走在这四面中的哪一面,看其他三面都会有一种被绕晕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