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明亮的佛堂,静谧中透着清寒,偶尔有极规则的木鱼敲响声和佛珠转动间的摩擦声。
方初久没有拒绝夏侯茗递来的披风,拢了拢衣襟,缓缓走近佛堂,轻声敲门。
“门未关,施主请进。”木鱼声没有停顿,里头的声音淡得如同轻轻飘落的雪花,转瞬不见,却能让人心里一纠。
敛去面上情绪,方初久推开门,抬步缓缓而入。
闪烁的光影里,佛像前打坐的人头戴纱笠,随着方初久的推门,薄纱被凉风吹起,晃开沧桑一角,焚香炉里香飘袅袅,荡漾微醺烟光,微光沉浮间,那道身影萧索凄凉。
“云依……”方初久怔在原地,闭了闭眼睛,努力平缓情绪,她万万没想到再次见面竟是这般光景。
“贫尼了尘……”夏云依放下木鱼,缓缓站起身,透过薄纱看着眼前一身华丽宫装的人,轻轻颔首,“参见皇后娘娘。”
身子颤了颤,方初久动了动唇,这一路上,朝臣百姓见了她都尊称一声“皇后娘娘”,她只装作没听见。
而这四个字从夏云依嘴里喊出来,却如同千斤重物压在嗓子眼,压得她透不过气,开不了口。
“云依,我这次来,准备多陪你一段时间。”方初久勉强笑道:“这么久没见,我都有些想你了。”
“贫尼多谢皇后娘娘厚爱,只不过庵里地方小,贫尼清心寡欲惯了,恐怕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皇后娘娘三思。”
“云依,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见外了?”方初久迅速走过来,站到夏云依对面,抿唇看着她,“不管这一年里发生了什么,你始终都是我的师父不是吗?”
“贫尼不敢当。”夏云依竖起手掌,打了个佛语,声音淡然,面色无痕。
“云依,跟我回去吧!”方初久眸光黯然,她自知夏云依绝对不可能答应自己,可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声,“难道你甘心这一辈子就待在这里孤独终老?”
“这没什么不好。”夏云依伸手摁住被风撩起的薄纱,淡淡道:“至少,我现在觉得很安心。”
“云依,只要你跟我走,离开这里,我就找天下最好的幻容师替你恢复容貌,你还可以过回从前的生活,无论是行走江湖行侠仗义,还是回漓幽谷避居,我都依你。”
“人都是这样,生来****,尝尽这世上千百种滋味后,带着或满足或遗憾化为一堆黄土。”夏云依淡淡道:“快乐,我曾经触碰过,痛苦,我也曾亲身经历过,这两样东西我都拥有过了,你告诉我,我出去以后还能得到除此以外的什么?”
方初久噎了噎,她没想到夏云依竟然看透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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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要不我们先下山,等天亮再上来吧!”陈岩藏在暗处的手紧紧攥着衣袖,手心捏出了汗。
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事那样巧,正如同宫洵想来看夏云依,方初久就正好在尼庵里。
不管怎么说,方初久如今是后离的德懿皇后,照刚才的情形看来,她似乎是同夏侯玉麟一起来的,这个节骨眼儿上,若是让陛下看到那二人在一起,只怕会一怒之下掀了整座尼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