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夕阳已经完全落山,满园白绫将气氛衬得有些森凉。
方初久踱步跟在司马昭云身后,接受着两边投来或仇恨或戏谑或得意的目光。
斜刺里突然蹦出来一人,趴在地上一把抱住她的腿,浑厚沙哑的声音微微发颤,“请大都督替老朽那无辜死去的女儿申冤!”
司马昭云已行至前方高台,回过身时冰凉的视线斜了斜一直垂目立在旁边的县丞纪哲灿。
那人似有所感,立即一摆衣袖快步走过来俯下身将满头银发的老人扶起来。
“莲儿,你走得冤哪!”那老人当众掩面痛哭,含了浊泪的老眼盯着方初久。
县令夫人谢莲是临水县颇有名气的商贾世家谢家长女,生意场上的一把好手,当年的林县令林展瑞只是一介落魄书生,幸得谢莲多次相助,得以进衙门做了县丞,前县令看中他为人正直,处事清明,特在身体抱恙时上书朝廷退位让贤。林展瑞当上县令后便做了谢家上门女婿,不幸的是,二人成婚十五年,先后夭折过四个孩子,晚年才终于保得一子,谢老爷子将其视为掌中宝。
如今谢家最大的顶梁柱就这么没了,谢老爷子如何能不悲愤?
方初久默然,凝了谢老爷子苍凉的背影片刻,继续走上高台,低声问司马昭云,“谢家那个宝贝孙子呢?”
司马昭云微微侧目,摇头淡淡道:“不知,轻漠已经带人去查了。”
方初久觉得,倘若那个宝贝孙子也不知所踪的话,整件事情就好解释了——有人绑架了那个孩子威胁谢莲谋害她,却没料到她命大活了下来,对方撕了票,谢莲得知后一时想不开所以自杀了。
可是,谢莲十岁就开始随父走南闯北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磨砺,方初久从那天一见面便知此人极为精明,没道理她会不替儿子报仇就选择愚蠢的自杀了。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现如今能解释这一切的只有林展瑞本人了!
她抿了抿唇,宫洵那尊大神一早撂下话他不会出手救林展瑞,这件事关乎漓幽谷与朝廷局势,她总不能跑去人家屋里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求他出手吧?
再三考虑过后,方初久再不顾台下谢家后人们吵嚷着让她偿命之类的声音,拽了司马昭云的袖子便往外面走。
“你做什么?”司马昭云正与仵作低声交谈,被她突然一拽,身子一个不稳,险些从台上栽下来。
“去救林县令。”方初久来不及跟他解释那么多,只回头吩咐了句,“将医官和仵作带上。”
司马昭云仔细端详了她一眼,见她眉眼间神色难得的坚定稳重,他站直身子,朝下面喧嚷的人群高喊了一声:“谢家的各位长辈们,县令夫人之死并非这位左护法所致,相信仵作已经说的很明白,夫人乃自杀,再者你们也看到了,左护法右手遭了重创,本座听闻这伤却是夫人所致。”
“胡说!”一个身穿素衣的小丫头站出来大声反驳,“老爷回来后一直昏迷不醒,奴婢们奉命连夜守候,夫人更是彻夜未眠,哭得双眼红肿,好容易挨到天明,这才敢差人去配院请护法大人过来看诊,谁知大人他一进门便冷眸质问夫人,夫人一夜没睡,本就因老爷的病忧烦不已,哪还能经得起这般折腾,护法大人见夫人未能及时回答他的问题,便一把钳制住夫人,怀疑这一切都是她做下的,夫人与老爷同床共枕这许多年,怎会谋害自己的夫君?她气急之下奋起反抗,谁知左护法没站稳自己撞上了老爷平日里挂毛笔的铁架子。”话落又很适时地撩起袖子一阵痛哭,“夫人是为了保住名节才去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