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安禾风尘仆仆的回到家时,爸爸正在客厅里看报纸,妈妈在厨房里炒菜,她听到“吱”的一声,妈妈不知道把什么放到锅里了,屋子顿时一阵香味,是冬菇炒鸡肉的味道。
她轻声的喊了一声:“爸爸,我回来了。”
因为事先没有跟家里打招呼,苏爸爸一脸的惊奇:“安禾,怎么回来了?!”
听到声响的妈妈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炒菜的铲子,苏妈妈看到自己唯一的女儿回来了,开心到不得了:“你这孩子,怎么要回来也不事先打个电话跟我说呀!妈妈好多做了两个你喜欢吃的菜呀!”
苏妈妈仔细的打量着她,发现她又瘦了一圈,自然是心痛。
“安禾,你看你又瘦了,连下巴也突出来了。”她看着站在一旁的苏爸爸,吩咐道:“老苏,你去附近的菜市场看一看,看一下有没有鲤鱼了,有的话,买条大的回来,我给我女儿做个鱼汤,好好给她补一下,你说你这孩子怎么瘦的这么厉害呀。”
苏安禾连忙阻止:“妈,不用了,都这么晚了,不要叫爸爸出去,不安全的,鱼汤明天再煮也可以呀,妈妈这一次,我会在家里呆很长的时间的,所以不急,什么汤都可以明天再煮。”
苏妈妈还是放心不下:“那安禾你饿不饿,饿的话,冰箱里有水果,你先拿个充充饥,妈妈再去炒两个菜,很快就可以吃饭了,你再等等呀!”苏妈妈又拿着铲子急忙忙的走进了厨房。
“妈,我不饿,你不用急,小心点。”
“你妈就是那个样子,整天担心这担心那的。”
“妈妈老了,爸爸你也老了。”刚才妈妈站在她面前,她发现妈妈的背都有点驼了,爸爸也有白发了。
“你老爸今年都差不多五十了,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你以为你爸爸还年轻呀!丫头。”苏爸爸笑呵呵道。
有一股酸意正涌上心头,苏安禾连忙说道:“爸爸,我先把行李放到房间里,等下再出来。”
这么久没回来过,自己的房间还是一尘不染的,想必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妈妈整天都进来打扫。
刚放下行李,就听到妈妈在外面喊:“安禾,出来吃饭了。”
桌子摆满了菜,妈妈不停地夹菜给她:“多吃点,你看你一个人在外面都不好好的照顾自己,瘦到都成一把骨了。”
家里的菜,有种别样的味道,她吃的欢天喜地。
想到关于自己工作的问题,还是要跟爸爸妈妈说一下:“爸妈,我把上海的工作辞了。”
“为什么?!”爸爸妈妈异口同声的问道。
“太累了,想换份工作,也想趁这个时间好好陪陪你们,你们都想我在家多呆一段时间,不是吗?!”
“那你有什么打算?!”苏爸爸问道。
“还没有任何打算,想过段时间再说。”
“如果是辛苦的话,辞了也好,别把自己给累坏了,没有工作,就在家里过一段时间,这么久都么有回来好好住过,每次都走得急匆匆地,以安禾这样的能力,还怕找不到工作吗?!在家陪陪妈妈吧!”
“你看你妈,就一妇人心。”
吃完饭,妈妈悄悄的把她拉进房间里,苏安禾这个时候想到了一个词:鬼鬼祟祟。
两母女走在床边,苏妈妈盯着她看:“安禾,妈妈有事问你,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不能给我打马虎眼。”
她看着妈妈那认真的表情,心里忽然“咯噔”一下,难道妈妈知道了自己与古溪的事吗?!这件事,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爸爸妈妈。
“妈妈,到底是什么事?!”
“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男朋友?!”
苏安禾如释重负,原来妈妈要问的这个呀。
“妈妈,你还不知道你女儿的情况吗?!没有,你知道我现在不想谈恋爱先,这个问题再过两年再说吧。”
苏妈妈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真的没有?!”
“是没有,怎么了?!妈妈?!”
妈妈很担忧的看着她:“你说你今年都差不多25岁了,你知道我前两天去了你大姨家,你那个宛心表妹的女儿今年都差不多满周岁了,圆嘟嘟的,很可爱,满屋子跑。不是妈妈催你,安禾,你也应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一下了。”
“妈妈,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你以为还是你和爸爸的那个年代呀!见一两次面就结婚了,要遇上合适的人才可以呀!”
“你这孩子,你怎么这样说话的,你看我现在和你爸还不是一样过得挺好的吗?!遇到对的上眼就结婚,不然你还想怎样。前段时间,你张婶给我介绍了一男孩,说是挺合适你的,对方还是个海归派,你张婶还给我看了他的照片,小伙子一米七多,长得还挺俊的,听说还是外国的名牌大学毕业的,人品也很不错,我也觉得挺不错的,不然改天我给他你的联系电话,你们两个见一下面看一下怎么样?!”
“妈,不要,我不想结婚先,你不要着急。”苏安禾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以前爸爸妈妈 从来也没有跟她说过这个问题,她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今天他们突然把这个问题搬到了台面上,她最怕就是听他们说这些。
“妈妈,这些事情我自己会决定,你们不用担心,遇到对的我自然就会了的。”
“我怎么能不担心呀!你看你一个人在外面,我都不知道你过的是什么日子,怎么会瘦成那样,找一个人在一起,至少他可以照顾着你,我和你爸也不用整天牵挂着。”
看来妈妈今天是铁定心要把这件事追根问底了,苏安禾在这个问题上只能采取躲避的的态度,实在不行,撒娇也可以。
“妈妈,难道你就不想我在你身边多呆两年吗?!如果我嫁出去了,回家都很难的回了,你不会想我吗?!那么着急的要把我嫁出去,妈妈,你要这么早把我嫁出去,我也不愿意,因为我要在你身边呆久一点。”
“傻孩子,就算是妈妈再舍不得,你也是要嫁人的,你也不能一辈子呆在爸爸妈妈的身边的。”
“我不管,反正现在我又不是很老,我不要嫁先,妈妈,你不要再提这个问题了。”
“怎么你长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呀。”
“因为我是你的女儿,因为有你和我爸爸宠着我呀!”
在家里,过的平平淡淡但也不缺温暖和快乐。
苏安禾每天也会在网上留意一下有关招聘的信息,还是要出去工作的,不然的话,整天留在家里的话,会被人称为“啃老族”的。
那天陪着妈妈去逛街,才发现自己真的忘记了很多东西,在街上遇到了很多家里的亲戚,可是她大部分都是不认识的,即使有妈妈在一旁介绍,她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亲戚倒不是很介意,个个都说到怎么一下子安禾就长成这么漂亮的姑娘了,想当初过年的时候你和你爸妈来我家做客的时候,还是个黄毛丫头呢?!真是女大十八变,出落得这么标致,真是你们老苏家的福气呀!
妈妈倒是不客气,一一应和着,这她觉得多多少少有点不好意思。
挽着老妈,两个人一起去商场,逛衣服店,小吃街,其乐融融。
在繁华热闹的大城市呆久了,回到自己温暖的家中,也是一种宁静和享受。
在家过了差不多二十天,她也在网上找到了一份算是满意的工作,在广州,也是在出版社,规模和星美当然不能比,待遇也没有星美那么好,但她却不介意。
经历了那么多的大起大落,现在的苏安禾只追求一份安然的生活了。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读大学的地方。
广州离得韶关比较近,爸爸妈妈也没说什么,她订好了两天后下广州的票。
临走之前,苏安禾想去看看古溪。
今天是古溪的生日,就算是全世界都忘记了,她也会记得。
苏安禾买了一个蛋糕,特意叫店员写上大大的“28”。
她来到他的墓前。把鲜花放在地上,把蛋糕解了开来点上了蜡烛。
看着墓碑上黑白分明英俊的他,苏安禾一下子就惆怅起来了。
即使在来之前,她一再告诉自己,今天是古溪的生日,要开开心心的为他庆祝,不能哭,不要哭。
一开始,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一直站在墓碑前,看着古溪的照片,心里沉默着。
过了好久好久,她才缓缓开口:“今天是你的生日,古溪,生日快乐。”
苏安禾的声音很低很小,但是她相信古溪能听得见。
话一开口,便收不住了,苏安禾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和他说了。
“你是不是生气了,生气我不去参加你的葬礼,生气我不去送你最后一程,可是你知道吗?!我不敢,我没有那个勇气,我不敢看着他们那么残忍的对你。”
蛋糕上的蜡烛燃烧着,有一滴一滴的蜡液开始流了下来,犹如离人的眼泪。
苏安禾断断续续的说着:“可是今天我还不是来看你了吗?!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在那边也要过得开心才对,你就这样的走了,再也不会承受病痛的折磨了,可你却把我一个人丢到了这里,不管我的悲伤和难过。那个时候,你离开天津的时候,口口声声的对我说你一定还会回来,可是,最后你还是食言了,就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了我,你把我的承受能力想得太好。但是,你知不知道,很多时候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难过,我只是把这些感情埋藏在心里,这些才是最窒息人的。你知不知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听到你离开的消息,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天空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山与天空连成一片,雾气蒸腾,缭绕迷茫。
“来,我来帮你吹蜡烛,不然等下就会被雨打湿了,生日呀,一定要吹蜡烛,那样才完整,我也帮你许心愿,嗯,许什么心愿好呢?!那就许你在那边一定要过的开开心心,那边有痛爱你的爸爸妈妈,你不会再孤单,也不会再有痛疼,你会比在这里幸福。
我是不是很傻呢,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可是,你在听着,不是吗?!
你知道吗?!在你走了之后,我又去了我们曾经的江南小镇,小镇还是那么的美,美得让人留念,我一个人走在小镇的老街上,河畔边,我总是觉得你还在我的身边,还像是以前,你拉着我的手,我们两个在慢慢的散着步。
在天津和上海的时候,我总是睡不着觉,就算睡着了,到了半夜也会醒来,接着一点困意也没有。在江南小镇,我却可以一觉到天亮,虽然经常会做梦,但是梦里全是美好。
我梦到了小时候小镇上的漫天桃花飞舞,我梦到了高中的时候的你,整天一大早就拿着本英语书在草坪上背着单词,我也梦到了那时候我跟你一起回家的场面……
对了,小镇的桃花开了,你不知道吧!今年的桃花开的比往年都要大朵,很漂亮呢?!只可惜,你看不到了。”
说了很多,苏安禾一直站着,觉得累了,地面是湿的,苏安禾也不管了,在他的墓碑前坐了下来。
“你知道吗?!你答应过我的事,你一件都没有做到,你答应我说要去医院,好好治病,你没有做的。你答应我要好好的活着,你没做到。你答应我还会回来天津找我,你也没做到。你怎么总是把我当成好骗的小孩一样,总是欺骗我了 ?!”
雨势渐渐变大,模糊了所有。大滴大滴雨点打在她的脸上,很痛,很痛。
她把脸深深地埋藏到自己的胳膊之中,她还有很多话要给他说。
“为什么上天就这么不公平呢?!你还这么年轻,还有那么多的理想,抱负没来得及实现,上天就那么的残忍的把你带走呢?!”
有水滴顺着她脸颊流了下来,苏安禾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要去广州了,去那里重新开始一份新的工作,新的生活,你知道吗?!我累了,现在只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了。”
苏安禾透过缝隙看着墓碑上的古溪,他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直在笑。
她伸出了手,轻轻地摸着他的脸颊,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他的嘴巴。
“你笑的还是那么的好看。”
她全身都湿了,几乎都可以拧出水来了,她却全然不知。
“我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忘得掉你,也许很快,也许一辈子都忘不了,如果真的有一天,我把你忘记了,去重新过我的生活,你不要怪我,你一定不能生气。
我真的好累好累,你知不知道,累到去我都不会笑了,可是,我还是想在这里多陪你一阵,即使不做些什么,在这里陪着你就好。
她在那里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她要走了,再不走,等下就找不到下山的路了。
“我走了,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看你了,不管怎样,你在那边还是要过的幸福,快乐。
她起身,身上是湿答答的,在这里这么久了,泪,几乎是流干了。
“生日快乐,今天是你的生日,一定要快乐。”
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蛋糕上插着的那只小蜡烛还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