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忘安抚了豆子的情绪,安排众人各司其职去做事后,想要回床榻上去休息,听家仆禀报,庖人长梁翼上门拜访。
梁翼原本是一个庖人,太官署小喽啰一样的存在,从张忘这里学了糖醋鲤鱼后,赢得了皇帝刘宏的奖赏。学会了姜撞奶后,终于从庖人升到了庖人长,成了一个小官,有了十来个庖人做手下。
这家伙登门拜访,应该是食髓知味,迫不及待想要再官升一级了。
张忘想了片刻,强撑着已经疲惫的身体接见了梁翼。
“小郎君身体可大好了?我带来了上好的烧伤药,希望能帮小郎君早日恢复身体。”
梁翼进了门,连连作揖,脸上笑得谄媚无比,再也看不到当初趾高气扬的模样。
“梁大人有心了。”
张忘呵呵笑着,对侍奉一旁的家仆道:“派几个人,去把咱家厨房守好了,一个跳蚤也不要放进去。”
梁翼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将厨房的门守好了,一个跳蚤都不要放进去,啥意思?拿我当贼防了啊,我每一份食谱都是用钱换的好不好?
张忘看着他一脸臭臭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
梁翼意识到张忘是在故意跟他玩笑,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张忘吩咐下人去备茶,对梁翼道:“我有一桩挣钱的大买卖,想要和你一同来做,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梁翼闻言愣住了:“小郎君此言当真?”
张忘挣钱的本事如今无人不知,这些日子又疯狂集资敛财八千万钱,这样财大气粗又生财有道的他,有什么买卖会给自己分一杯羹?就算真的要找合伙人,也应该找三公九卿这样的大人物啊。
张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梁大人若是觉得为难,那就算了。”
梁翼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小郎君有事尽管吩咐,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是你儿子。”
“想认我当干爹?美得你!”
张忘暗暗翻了个白眼,这才说道:“把你家的宅子卖给我,我每个月教你一种美味佳肴的做法作为交换,你意下如何?”
梁翼愣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郎君不是正在城外建庄园吗?我听说那庄园占地足足三百亩,这么大的庄园,还不够你的下人住?”
张忘笑道:“我买你的宅子不是为了住,是为了把它拆掉。”
梁翼瞪圆了眼睛:“什么?拆掉?”
张忘点点头:“不错,我家第一进的院子,被司空张济派人给烧成了一片平地后,始终没有修建。如今,我打算在那片空地上,建一个藏书万卷的书阁。这个藏书阁建成之后,会分文不取地向士子开放,洛阳城有志向学之人,都可以来此处读书。”
梁翼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感觉张忘被大火烧过一次之后,脑子似乎烧坏了。
建一个藏书万卷的书阁,供全洛阳的士子免费读书?疯了吧?
你家第一进的宅子,占地不过两三亩地,怎么也不可能建一个藏书万卷的书阁,想要容纳那么多书,就必须建起三层楼高。三层高,占地两三亩的楼阁,没有百万钱是盖不起来的。至于那万卷藏书,没有一千万扔下去,更是想都不要去想。
就算你疯狂集资了八千万钱,也不能乱花在这种地方啊。一年之后你要还八亿的债呢,不赶紧想办法挣钱还债,还要大投入建藏书馆供人免费读书,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瞪着眼睛傻了一会儿,梁翼问道:“小郎君自家建藏书阁,为何要拆我的宅子?”
张忘笑道:“这些人读书是免费的,但是衣食住行之类,我是不管的。可是我不管,不代表他们就不需要啊。”
见梁翼似有所悟,张忘也不瞒他,将自己的打算直接说了出来:“我准备拆了你的宅子,改建成一个百货坊。在里面盖个酒楼,给士子提供吃食酒水。盖一间客栈,给士子住宿休息。盖一间杂货铺,给士子提供笔墨纸砚。除此之外,还要有给士子看病的药铺,给士子提供衣物的衣坊,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原来如此。”
梁翼恍然大悟,张忘原来是打算借着开藏书阁的幌子,从衣食住行上,赚取士子的钱财。可是,你那藏书阁撑死了就容纳百八十人,有必要拆我的宅子,专门建一个市集一样的存在吗?
想了又想,觉得自己在这一桩交换上并不吃亏,梁翼咬了咬牙,点头答应了下来。
张忘笑眯眯命仆人准备了笔墨纸砚,二人谈好了条件,签订了两份契约。
签完了契约,梁翼却不肯告辞,东扯西扯废话不停。
张忘见他不叼块骨头不肯走,便命家仆下去准备。
梁翼见张忘领会了他的意思,激动地搓着手道:“小郎君放心,三日之内,我便从宅子里搬走,到时候小郎君尽管派人去拆。”
张忘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这场交换无所谓谁占便宜,谁又吃了亏,各取所需罢了。
梁翼需要美味佳肴的食谱来讨好皇帝,一路升官发财。
张忘需要梁翼家的地皮,来建一个洛阳城独一无二的黄金商业街。建商业街,光拆梁翼的宅子是不够的,但是只要开了这个好头,后面的事就相对来说容易多了。
八千万的集资,需要八亿钱去还,张忘根本就没担心过会还不上。
后世南京路步行街最贵的商铺,一年的租金达到九位数,生活在东汉的古人们,就算打破脑袋也不敢相信这种事。
天下即将大乱,注定了洛阳不是久呆之地,张忘迟早要走。走的时候看似寸土寸金实际上不过是一片砖瓦木材的商业街,就要天价甩给别人,这才是张忘疯狂集资打的主意。
不过将官员住宅,改建成商业街这种事,属于土木营造,必须到司空府报备,征求到司空府的同意,才能进行。
想起眼下正在闭门思过的司空张济,张忘眯起眼睛,目光中闪过一抹狠色。
家仆很快就准备好了张忘所需之物,一样样摆在张忘面前的长案上。两个白色陶碗,里面装着活蹦乱跳的河虾。一排小碟,碟子里装着冰块、酒、醋、蒜等调味之物。
张忘在一个陶碗里分别放入酒、醋、蒜等物,配成料汁,然后把新鲜的河虾倒了进去。
陶碗里放入冰块,浸满黄酒后,河虾开始在陶碗里跳跃挣扎,张忘不急不忙,用另一个陶碗将装有河虾的陶碗盖了起来。
梁翼听着陶碗里传来的河虾胡蹦乱跳的声音,屏住呼吸,一点声音都没敢发出来。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后,碗里的声音渐渐沉寂了下来。
张忘又等了好一会儿,这才将盖在河虾上的陶碗拿开。
梁翼瞪大眼睛,瞪着陶碗内半透明状的虾,嗅着淡淡的酒香,情不自禁地咽下了口水。
他拿手指捏起一个虾,小心翼翼正要放入嘴中,被张忘一把抢回来,又放回了碗里。
张忘将陶碗里河虾都取出来,平铺在一个碟子上,然后倒入黄酒,拿起一个火折子,打着了火。
火苗忽的一下燃了起来,很快又灭了。
张忘皱了皱眉头,脸色有些难看。火焰醉虾在后世是用高度白酒做的,古人没有高度酒,火焰灼虾这一道工序显然就只能凑合了。
连续点了三回,勉强将醉虾灼烧成了粉红色,张忘举手示意,让梁翼亲自品尝。
梁翼迫不及待地捏起一个河虾放入嘴中,轻轻咀嚼了几下后,面上顿时露出来无限享受的表情。
虾放到口中,肉质很嫩,口感饱满,香气扑鼻,最绝妙的是,除了虾的鲜香,同时还可以尝到酒的冽香。
梁翼站起身来就要告辞,被张忘又挽留住了。
“有一桩事要麻烦到大人头上。”
梁翼急着回家,连连点头:“小郎君尽管吩咐。”
张忘笑道:“请你出面,将你前后左右的宅子都买下来,我来付钱。”
梁翼愣了下:“此事小郎君为何不亲自出面?”
张忘道:“大家都知道我有钱,若是我亲自出面,他们不狠狠敲我一笔,决不罢休。大人你出面,就不会吃这种大亏了。价钱这方面,只要不过分,大人全权做主就是。”
梁翼看了看长案上的火焰醉虾,想到自己美好的前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此事包在我身上。”
张忘笑着将他送走,回到屋中,却见豆子馋兮兮地捏着一个河虾正要往嘴里放,连忙阻止道:“住嘴!这东西不干净,不要吃。”
豆子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美味,问道:“这不是你教给你梁翼的菜肴吗,为什么不干净?”
“酒的度数太低,根本没办法杀死河虾里的寄生虫,吃了很可能会闹肚子的。”
豆子细思极恐,吐舌道:“明知道不干净你还教给梁翼,让他做给皇上吃?”
张忘哈哈一笑,高居庙堂之上的那无能昏君,能早死一天,对老百姓来说是一种莫大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