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铁柱觉得他们之所以还未攻破一班的球门是因为参与进攻的兵力还不够多,他对站在中线上的那三名“岗哨”大喊道:“你们站在那儿干什么?乘凉还是看戏啊?你们怕个球啊!快压上来!”
很显然,杨铁柱认为赵天波现在已是泥菩萨过河,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威胁了。
当比赛进行到第三十分钟的时候,场上突发变故。一班肆无忌惮地运用他们的身体优势终于招来了恶果,四班得到了一个点球!
谢冲兑现了他在赛前的承诺。比赛开始后,他不曾射过一次门,但他的这次沿着底线纵向切入禁区却为四班赢得了一个点球。在他被对方的防守队员野蛮地撞出禁区后,杨涛口中的哨子也响了!
杨铁柱站在了点球点前。他双手叉腰,脸上是一如既往的霸气。
哨声响起后,杨铁柱冲上去就是一脚势大力沉的脚尖捅射!一班的守门员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这记来球的球速太快且击球的力量极大,谁敢去碰它肯定就会倒大霉。就这样,场上的比分被改写了!
这个失球直接摧毁了一班队员的那种本来就不强烈的自信,在这之后,他们便不敢再去用力量和块头欺负对方了。半场结束时,场上的比分被改写为了三比零。
中场休息时,双方各自坐在两个球门前的草地上。四班那边欢声笑语,一派轻松,一班这边则是一片沉寂,各自闷头喝水……
下半场比赛还有几分钟就要开始时,赵天波站了起来,他用他这已经明显沙哑了的嗓子向队友们说道:“反正都是一个死,我们下半场攻出来吧!”
“他们太厉害了,我们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他们进攻时我们连球都碰不到……”一个队友耷拉着脑袋说道。
“那也不能就这样任由他们在我们头顶上拉屎撒尿啊!只要我们压出去,他们就肯定会往回收,这是肯定的!”
赵天波仍在鼓励他们。可是,他们似乎已经被打怕了,除了杨博,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他。
“士可杀,不可辱!”赵天波吼道。
他这话明显刺激到了他的这帮队友!听了这话,好多人都抬起了头……
下半场的比赛终于不再是半场攻防表演了。四班虽然仍然掌控着场上的主动权,但一班的防守反击却也打得有声有色。然而,双方毕竟在实力上存在着很大的差距,当全场比赛进行到第八十分钟时,随着刘小明的一记头球破门,一班已是尽吞六蛋且一球未进!
当目睹刘小明打进本场比赛的第六个进球并完成他个人在这场比赛里的“帽子戏法”后,赵天波简直是心痛如绞,他差点就要掉眼泪了。四班的每一个进球都如是一把匕首插在了他的胸口上,他现在已是身中六刀了!六比零!三年多来,在他所参加的近百场足球比赛中,他所在的球队还从未受到过这样的侮辱!他这时不禁想起了华敏常说的那句话——“胳膊拧不过大腿,这是一个真理。”
此时此刻,赵天波已不再奢求能够赢得本场比赛的胜利了,他只求能为自己和一班打进一个挽回颜面的进球。在他看来,一班与三班的恩怨算是了结了,但剑客与金刚的私人恩怨却永远都不会了结,除非他们都离开了这所学校。接下来,他决心去单挑“三剑客”,如有必要,他将要单挑“五剑客”,甚至于他要单挑整个四班的十一名队员,他要以一己之力为“金刚”这个响亮的名号正名。这一次,“四大金刚”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但这却反而坚定了他要为一班、要为曾经的“四大金刚“、为他自己出一口恶气的决心!
中圈开球前,赵天波同杨博一道站到了中圈里,他改打前锋了。从他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水流进了他的两只眼睛里,他闭上眼,然后掀起球衣的下摆在自己的脸上一顿猛擦。尔后,他抬起头面色平静地看着对方的球门……
古越站在离赵天波约三十米的地方与他的那双满是杀气的目光撞上了,古越随即面带愧色地低下了头。可是,他即刻又向身边的队友们告诫道:“赵天波要来一条龙了,你们可得小心一点!”
古越猜得一点也没错,赵天波正是此意!
哨声响起后,杨博把球拨给了赵天波,他接球后就往四班的半场直冲了过去。在他身前的杨铁柱和刘小明根本就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趁着他俩不备,赵天波像一阵风似的从他俩的中间刮了过去!他的这次表演刚一开始就显示出了极为霸道的一面!
在被赵天波轻而易举地突破后,杨铁柱的心里随即就涌起了一股极其强烈的耻辱感。他确实没有料到赵天波会在这个时候向他们发起挑战,他本以为赵天波已被那六个进球所彻底击垮了,可他显然低估了自己的这位校队队友的气魄、雄心和勇气。不过,当他明白过来时,一切都为时已晚了。赵天波已经狠狠地抽了他一耳光,当他回过头准备找他算账时,那个身披“8”号球衣的红衣少年已经离他约有十米远了!
“拦住他!”见赵天波已离自己绝尘而去,杨铁柱只好朝着自己的队友大喊道。
现场的人们有幸再次见识到了赵天波的这种被杨铁柱称之为是“赵氏魔攻”的带球突破绝技,他带球突破就像是在做百米冲刺一般的轻松,而皮球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似的,别人根本就没法从他脚下抢到球……
赵天波本打算沿着中路直杀过去,可他的疯狂意图已被对方识破,他的前方有对方的一队重兵正在严阵以待。再往前冲只能是自寻死路,他只好将球带向了右边路……
对方显然不会因此而放过他,正如他不会就此放弃复仇一样。两名防守队员卡住了他向禁区内切的路线,把他一路逼向了底线。这时候,赵天波完全可以选择传中,他的传球路线此时并未被封住,而且队友们也已经包抄到位了,但他并没有选择传中。他带着球急速奔向底线做出一副想要摆脱防守然后向禁区里传中的架势,可就在皮球即将出底线时,他猛地一下将球停了下来。他来了个急刹车,两名防守队员也被迫急刹了一脚,趁着他俩立足未稳之际,赵天波将球从他俩的头顶上方挑了过去。这俩人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时,赵天波就已从他俩的人缝中强挤了过去!
就这样,赵天波过掉了对方的第五和第六队员。他向禁区奔去,目标是对方的球门!
“自己人都给我闪开!”他大喝了一声。
他想干什么?他只想进球!他已经疯了!
在大禁区的边上,他又打倒了两名防守球员。看上去,此时的他如是神灵附体一般的不可阻挡!
他进到小禁区了……
他想起脚射门,但他的身前却满是扎堆的防守队员,他只好另寻破门的良机。对于“赵氏魔攻”,四班的队员无可奈何,只有将他放倒才能阻止他,但这里是禁区,他们显然不能那样做……
赵天波几乎将小禁区的每一片草地给踩了个遍,他在寻找射门的空当,也在时刻避免和对方发生身体接触。可这样一来,他却出了小禁区……
他的举动着实很反常,球场上很少有人像他这样把个人英雄主义演绎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至少,在达海的这块球场上他是第一个。
他想喘口气,顺便观察一下场上的形势,可这个想法刚一冒出头,他就被人从侧后方给铲倒了。就在他即将失去身体重心的这一刹那,他奋力将球拉回到了自己的身前。他倒下了,但皮球却被他压在了身下……
这时,所有的人都认为裁判的哨声该响了,而杨涛也正准备吹哨。然而,赵天波还不等全身着地就又站了起来!然后,他带着球继续向对方的球门冲去……
他确实已经疯了!
球场上的人都在望着杨涛,而杨涛则在望着赵天波。借着这个微妙的变化,赵天波一路畅通无阻的就杀到了对方的门前。此刻,他离门线不过只有三米远的距离,可他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把球轰进了对方的球门!
看台上的观众都在为赵天波的这次表演而鼓掌,而在杨铁柱的带领下,四班的队员也在向他鼓掌,可他的心里显然不会因此而生出丝许的骄傲和自豪。他走进球门里捡起了球,然后低着头向中场跑了过去。
在他经过古越的身边时,古越对他笑道:“你早这样干的话,你们就赢了!”
说着,古越就伸出右手想去摸赵天波的后脑勺,可他却一把打开了古越的手。他现在不想被任何人打搅。事实上,在他刚才把球射进门里的那一刻,他的眼角就已经湿润了……
随着一声长哨的响起,比赛结束了,而比分则被定格在了六比一。
晚自习上,赵天波始终都没能让自己的这份糟糕到了极点的心绪得到平复。上课时,他目光呆滞地盯着黑板,下课时,他一言不发地趴在课桌上……
下午的那场惨败令他无比的痛心。在他的心目中,足球的地位是极其崇高的。可以这样说,足球就是他的一块生命拼图,它给了他唯一的一个可以在校园里证明自己的舞台。自从自己的那个成为足球运动员的梦想破灭后,他便把自己对足球的这份爱几乎全都投入在了学校的那块足球场上。在这近两年的时间里,他所在的球队还从未在达海的足球场上尝过败绩,而今天,他不但是输了球,而且还是遭到了对方的“屠杀”。
在晚自习就快要结束时,赵天波照例拿出了自己的日记本。看着自己前天晚上所写下的这个日记(昨晚的晚自习是语文课,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五.四”歌咏比赛,华敏把全班全拉到后操场上去练了一晚上的歌,赵天波因此没能写成日记),他的面部肌肉突然痉挛了起来。他先是皱起了眉头,接着又两眼放大,然后他双手掩面,用力地揉搓着脸颊。
“今天是老子的十八岁生日啊!”他在心里喊道。
他今天吃了什么?早上是馒头加牛奶,中午是两袋方便面,晚上是一碗稀饭。他今天又做了什么?去找林雪帮忙调解他的两个朋友间的纠纷,然后在球场上被打得溃不成军——他的十八岁生日就是这样度过的!
下了晚自习后,赵天波带着满腔的不甘与愤怒直接去了食堂。
“四个鸡腿!”他对窗口里的这位食堂师傅小声说道。
在从食堂赶回宿舍的路上,赵天波听见走在他前面的这两个男生有了这样的一段对话:
“卫生部部长和北京市市长昨天被解除职务了!”
“为什么啊?”
“因为防治‘非典’不力!”
“有这个必要吗?”
“你不知道!那东西可厉害了,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赵天波撅了撅嘴皮子,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小块肉丝。
“去死吧!”他把肉丝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