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约睁开哭红的眼睛,瞪着首先闯进门来的我。手腕上的纱布还有鲜红的血渍,像是从眼睛中地落下来的泪水。
她看见站在刚刚走到床边的白松眼前一亮,而依靠在门上一脸关心表情的贺齐一眼也没有看过。
我心中燃起一阵怒火:“刘婉约,你到底有多傻?”
刘婉约眼中的怒火想要把我烧成重伤,我一把按住她想要起来的身体,看见想要跑过来的贺齐,大声地呵斥住:“贺齐你别过来,你不能一直这样惯着她。”
“白松说你死,就可以原谅你。你如果真的死了,那他的原谅对你还有什么意义?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在那次那么凶险的车祸中生存了下来,那是黎安用生命换来的,她希望的是你能好好地活着,以自己的方式来活着,并不是一直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如果有人一直为这件事耿耿于怀的话,以一个死去的人来威胁一个正活着的人,他就太小鸡肚肠十恶不赦了。像这样的人,你喜欢着有什么用?你何必拿得不到的爱情来折磨自己?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的爱情已经在你身边守护了那么久了吗?这个世界上,谁离了谁地球都是照样转的,等你回过神来的时候,可能那个人早就不在你身边了。你不懂得珍惜你自己,还有谁会来珍惜你自己?”
刘婉约长长的眼睫毛如同振翅要飞得蝴蝶,让人心里一阵怜悯。我放开她的身体,呆呆地站在床边。白松站在我身后,安静得让人感到可怕。
“婉约,你要懂得珍惜自己,这样才有权利得到别人的珍惜。”我声音柔和,如同叹息。
窗外,不知归途的雨点狠狠地坠落在窗户上。树上的叶子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手臂,在窗户上露出狰狞地模样。骤然,窗外一道像划过世纪的光亮,然后雷声滚滚。
婉约的嘴唇轻启:“我已经死过一次了,白松,我欠黎安的应该已经还清了吧。”
白松仍然是一脸的漠然,发出一声令人不容易察觉的声音:“你好好休息。”
婉约的眼角有些湿润,但一直忍着不去看白松。掀开被子,走下床,挽上向前想要扶住她的贺齐的胳膊,语气轻柔:“阿齐,我们回家吧。”
贺齐呆如木鸡,婉约推搡了一下,“难道那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你?”
贺齐一把紧紧地抱住婉约。窗外仍然是一阵阵地电闪雷鸣,但每一次都让我想起汪国真的一首诗《只要明天还在》。
只要春天还在
我就不会悲哀
纵使黑夜吞噬了一切
太阳还可以重新回来
只要生命还在
我就不会悲哀
纵使陷身茫茫沙漠
还有希望的绿洲存在
只要明天还在
我就不会悲哀
冬雪终会悄悄融化
春蕾定将滚滚而来
雨一直下个不停,像是一条线笔直地从天上垂落下来。我紧紧抱着手中的零食袋,身体轻颤。
“酒……”白松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在电闪雷鸣中闪过丝丝苍白。
这已经是他第十一次要酒了。脚下的瓶子摆了一地,有的已经被风吹倒,翻入水坑。
什么话都不讲,什么话也不敢讲。我一直紧紧地抱着手中的酒,以及打开一半只咬了一口的牛奶味的巧克力。风一阵一阵地吹进这个小亭子里,巧克力就在手中混着雨水从袋子口上滑到我的手上。手上是腻腻的感觉,周围阴森森地氛围,冰凉的雨水沁骨的冷。
忽而天空中的闪电闪过,清晰地看见亭子不远的前方写着“方怡山墓园”几个大字。
我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知道白松为什么从医院出来以后那么沉默,也不明白白松为什么一直坐在这样一个阴森地地方喝酒。但从刚才看见“墓园”那两个字的时候,我就应该能猜得到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何一直冷静的像一个冰块一样的人,今天是这样反常地暴躁了。
但是,我仍然没有说任何一句话。我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我根本就说不出来。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显然没能说服自己,白松从沉寂中吐出字眼,把我吓了一跳。身体抖了一下,精神质地问:“你说什么?”
我没有想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让人可怖,那种呻吟好像是从骨头里发出的鸣叫。
他轻笑,抿了一口酒,“你害怕什么?你刚才不是很英勇吗?”
瞬间,心中一团怒火上升。显得不再那么冷了,大脑也开始运转起来了。我站起身来,“这里这么冷,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好好保重。”想要一走了之。
话还没有说完,白松一把按住了刚刚起来的身体。脸色苍白,深邃的眼睛中卷起深深地漩涡,“你说我小鸡肚肠,十恶不赦地英勇模样呢?都被狗吃了吗?”
我无所畏惧地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什么是小鸡肚肠,什么是十恶不赦吗?你所做的一切对于刘婉约来说就是。你利用别人心目中深深地忏悔以及一直对你的爱慕之情,把人逼上了绝路。你就是十恶不赦。你认为你自己很伟大,你为黎安的死有了解释。其实那些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白松的身体微微向我压过来,我根本就没有看见他眼中的恐怖和动摇,以及一丝丝的脆弱。
“你根本就是在臆想一个假想敌。你最恨地其实是你自己,恨你自己的无能为力,这恨也是无能为力的,因为这种事情的发生根本就不是你的错。于是,你就把一切的责任都归咎与刘婉约的身上,因为你一直不喜欢她,她霸占了你的黎安,现在把你的黎安给弄没有了,你就更加的恨她。你想让她去陪葬,但是你忘记了,黎安是善良的,她那样救下了刘婉约,不是想让你折磨她,折磨你自己,而是让你们都好好地活着。你们都应该好好地,这样的你们,黎安才会放心。”
我的胸脯一起一伏,气喘吁吁地说完这些话,发现自己已经被白松逼到了柱子上,再也动弹不得。
“你懂什么?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就不会体会到我的痛苦!”
“是啊,我怎么有你明白呢?你做了一切,你当然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你才是一直都没有从阴影中爬出来的那个人,而你的痛苦,只有你自己最清楚!同样,你带给别人的痛苦你也不会知道。让别人了解你的痛有很多方式,你却用了最恶劣的手段。”我紧紧地贴在冰冷的柱子上,柱子上的雨水顺着衣服滑入我的腰部,冰冷的让人颤抖。
“你知不知道,你长了一双黎安的眼睛。”白松突然沉静下来。
……
“你的眼睛,你的眼睛跟黎安非常相似。正因为如此,白松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你吧。三年来,他第一次变得开朗了很多,也爱说话了。”
……
校长的话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像一个警钟一样一遍又一遍。
我有些生气,可是我并不明白我为什么生气。
“可能真的有点相似吧,毕竟,人的眼睛都是差不多的构造。”我冷冷地回应,用手推了推靠得太近的白松。
他纹丝不动,“真的,你和她的眼睛一样可以清楚的看到别人的心情。”
我又狠狠推了他一把,“我哪有那种透视的神圣无上的眼睛,我看不见你的想法,我也不想看见你的想法。你的事情跟我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不能感受得到你的感受。你快点放开我……”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脖颈处。从上到下传来一阵酥麻。我听到白松低哑地声音,“你感受不到,要想办法让你感受到。”
一阵疼痛从脖颈处传来,白松的牙齿深入我的皮肤,感觉全身地血液开始沸腾地向那疼痛处蜂拥。
手中的袋子掉在了地上,天上的雨一直不依不饶地下着,天空灰蒙蒙地一张脸。脸上有些潮湿,不知道是不是雨水。
我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一直扬起头望着天空。白松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牙齿一直不停地穿透我的皮肤,不依不饶地就像着天空中一直落下的雨。
“白松,你就是把我咬死,我也不可能与你有同样的疼痛。而且,我已经有男……”我听见自己空灵的声音。
来不及看见白松嘴角鲜艳的红色,以及脸上诡异的微笑。嘴上被柔软覆盖,口中是满满地血腥。正说着话的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舌头长驱直入。脖颈出微微发凉,与嘴上的火热形成鲜明的对比。丝毫抵挡不住白松的强烈攻势,身体颤抖地紧贴着他的身体。他的嘴唇火热熨烫着我的冰凉,舌头灵巧地挑逗着,脖颈处火辣辣地疼痛,身体却像是燃烧起了一团地狱之火,带着毁灭,带着血腥,还有我的绝望。
我想对你说,白松,疼,我真的很疼。但我的疼,你也无法感受到。
虽然我们这样如此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