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讲的太多,怕影响她的心情。我握着叉子按着牛排,操着刀子在上面左一刀又一刀。
她说:“你看你在牛的身上生吞活剥它的肉就有同情心啊?你那几乎还是生肉。”
可能见我眼睛里有着某种晶莹的东西在闪烁,她知道我没有开玩笑。
她严肃起来说:“真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说:“男的,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一起疯啊闹啊。他死了,他家里绝后了,不知道他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哎,肯定痛不欲生。”
她问:“他为什么要跳楼。几楼?”
我说:“七楼,不知道,这几年很少联系了。”
她说:“我们家以前在县城的时候,盖房子有位工人从五楼掉下,转身又上楼工作,命大。可是要是想自杀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我说:“是的。”以前我读小学的时候,村里有个大妈胡泽芳,长得敦厚又善良,柔情似了水,一点事就特别极端,和别人吵起架就把电线剪了缠在自己身上,阿弥陀佛那天没电,要是家里有炸药,估计也会做成炸药包绑在自己身上。这是我耳闻的。
因为儿时两层楼房是很少的,几乎都是青瓦房,只有我所在的小学是两层的小洋楼,所以当她再次和别人吵架一路狂奔到学校,婆婆在后面追求她,追她赶不上,求她不要跑。转眼她二话不说就从二楼掉了下来,楼层不高,幸免于难,终身瘫痪。
这是我目睹的。我才明白想死的人拦不住,拦不住的是想死的人。
这时服务生又上来说:“打扰一下,这是你们点的lily affection,请慢用。”
她压低声音说:“你听说了吗,有的地方有个习俗。”
我说:“什么?”
她说:“我们那里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要用鞭子抽打尸体呢。想想就恐怖。”
我说:“听过,是蛮吓人的。”回想家乡如果也是这样,骆箫的爸爸是残疾,妈妈那么疼爱他,舍得下手吗?
我对她说:“好了,不说这些了,刚才服务生说这什么啊!我没听懂。”
艾菲儿似乎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是英语还是法语,试一下就知道了。”
我点点头说:“我可能要回老家一趟。”可能在外面太久,我真的觉得累了。
另外我想回家去看骆萧的父母,骆萧曾经救过命,
那时大约是五六岁,或者更小,如果不是关乎性命我可能早已忘记,奇怪的是岁月过于久远当时惊险的一幕竟成了童话般的记忆,让人真假难辨,能死里逃生的人是幸福的。
那时碧蓝碧蓝的天幕上游荡着雪白雪白的云。
炎热似火的地上游荡者黝黑黝黑的人。
我们家临村那里在挖一口井。我们去看,那口井特别大特别深,我和骆萧还有胖子对着井里喊话,听着里面的回声,或者扔石子下去根本声音判断水深。
可是一不留神我的一只新凉鞋掉下去了。我吓得半死,回家妈妈不得打死我,我看着井底有水,我居然莫名其妙的跳下去了(是掉还是跳我至今不知道,反正就那么下去了)。意外的是我下坠的过程中我没有变身,没有飞,直接成了井底之蛙。
水很深,我上串下串。这时他们把横在井口的木头竖着扔下来。我胡乱的死死抓住才保住性命,才发现井地还真有几只青蛙。骆萧他们做了一回司马光。
修井的人赶到下来把我弄上去。
结果妈妈还是打了我一顿。特地感谢骆萧和胖子的父母,谢谢。
夏天到来,让我回忆!……
趴在地上玩珠子,一起去钓鱼、一起钓龙虾,我一人绑竹竿捕蝉,爬上酸枣树吃酸枣,拉个塑料盒到处走还很得意!趁猫睡觉把一张写着单价一块五的纸条放在她旁边!
得意不得了的修理改造着四驱车!会为买一个电子词典在爸爸妈妈面前大讲其重要性!会在刺槐开花的季节去抓蜜蜂……然后回到家里却停电了,等在蜡烛前面玩着灯捻……夏天到来,让我回忆……而如今
我习惯躲在夜的角落,不再寻找爱的幸福。
“喂!想什么呢?”艾菲儿说:“都叫你好几遍了是不是又想那个女的了?”
我说:“哦哦,是啊!”
她说:“我吃好了,我要走了。”说着便拿起包要走,忘了下面踩着10厘米。
我扶着她说:“不要急啊!谁让你穿这个的,你不是说过你从来不化妆从来不穿高跟鞋吗?”她没好气的坐下侧着脸满脸怒气。
我说:“你刚说的她是谁?”
她转过头来说:“没有,不知道。”
我说:“什么时候你有男朋友了让我看看,就告诉他们我是你哥,看谁敢期负你。”
她说:“你就不准备带个嫂子回家,也带我看看。”
我说:“好,马上就带你看看,走吧!”
她脸色不好说:“我去下洗手间。鞋得弄一下”我买了单,看见她点的lily affection是情侣餐百合香爱。
我想问下服务员,特地扫了一眼下几位的相貌,选择了一个最漂亮的。服务员满脸微笑的说:“这是我们的情侣特色菜,百合香爱,预示着您和爱人百年好合,相亲相爱!”艾菲儿刚好出来听见了,脸上微微的红了。
而转身的服务员是个漂亮的美女,上夜班略显疲惫却对每个客人强颜欢笑,而在这里做个服务员也是要数姿色的。
临走的时候,音响里的女人恰好唱着:只见她笑脸迎,谁知她内心苦闷,夜生活,只为了衣食住行。
人是群居动物是社会化的经典,却要鼓励每个人去做自己的主人也是经典,两个经典放一起能点睛,因为明显是矛盾的,因为总有人比你强,很多人一生只能为人作嫁,寄人篱下,不可能每个人都去独特自己,只能配合别人,躲在幕后,碌碌无为,了此残生。
我扶着她下楼问她:“你的脸怎么红了。”
她的脸更红了说:“刚补了个妆,抹了点腮红。”
站在餐厅门口面对来来往往的行人我说:“怎么办,去哪里,我没开车来。你这鞋子也走不了路。”
我拦下一辆的士。
我说:“明天去杭州要小心。”她一声不吭。
我说:“鞋子害了你,也害了我。”她才侧目看了一下意思是说你送下我就等于害了你。
我把刚发呆的小时候掉凉鞋给她讲了而没有想什么女的讲了一遍。她听着笑开了。
我说:“是啊,这才像你,别想我想太多,说不定我以后也得了抑郁症和张国荣一样纵身一跃呢。”
她说:“有病啊你!”
然后就都没有说话。
车过十字路口转弯,我扶了她一下她把头靠在我的左肩上。我看她闭着眼睛没有打扰。
到她家了下面她突然说:“哎!我的手机忘在餐厅了。”这下麻烦了,要是有人上去不得顺手拿走了。她要回去找,因为她记得手机是吃饭时放桌子第二层了……那希望比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