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自己过得每一个生日,他们伴她成长的每一个日子,都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一丝一毫的模糊。
事到如今,林密知道自己应该远离回不到的过去过新的生活,可是那一刻,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忘不掉,放不下。尤其在这样落寞的夜晚,她更想要一个家。
“如果你们还在,我绝对不会这样孤独一人。如果……如果你们还在,我就不会这么不知所措……”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她有些颤抖的微小的声音一分一分的扎进自己的心里。
她的眼泪不住的落下来。
手机的铃声打破了气氛,林密看了看,11点56分,夏侯静岚。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接起来。
“林子,对不起打晚了。祝你生日快乐!”
“嗯。”她怕静岚听出哭腔,不敢说话。
“怎么了,生气了吗?”
“没有。”她压低声音,“已经睡熟了,有点困。”
“哦……”那边沉默一会儿,又说,“那你继续睡吧,记得关机啊,别把手机放在头边上,会辐射的。”
“嗯。”眼泪又不争气的留下来,林密马上要挂电话。
却听见静岚在那头又急切的问了一声,“林子?”
“嗯?”
“我现在跟你说生日快乐,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
“那……林子,你真的还会回来吗?”
林密楞了一下,答道,“回。”
她等了等,没有听到静岚的说话声,只有一点不太清晰的呼吸声。
“静岚?”她问,“我要挂电话了?”
“嗯,睡吧。晚安。”
“晚安。”
林密挂了电话,擦了擦眼睛。她发了会儿楞,才拿起手机要关机。她看着关机画面慢慢地消失着,突然一扬手将电话摔了出去。
干脆的“咚”一声响,回复寂静。
她这才大口的呼了口气,倒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等待天明。
林密醒醒睡睡好像没了时间概念,当窗户透进来些微亮光的时候,她便起身半清醒的把自己泡进了浴缸里。
她好像在浴缸里又睡了一觉,直到身体慢慢地下滑,洗澡水淹到鼻腔,她才呛了一口,在惊吓中清醒起来。
她咳嗽着从浴缸里翻出来,坐在旁边已经湿透的地毯上,直咳得两眼有些发晕。
最后她生了自己的气,爬起来快步走到镜子面前,伸手把氤氲在镜子上的雾气抹开。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发红,头发滴着水,眼睛里泛着血丝。她伸手摸着镜子里的脸,说,“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本来就打算放弃的不是吗,后悔了?不甘心了?想死吗?”
她盯着镜子里的那双眼睛,“已经晚了,从一开始就输了。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当初是怎么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可以,没问题?结果呢,你犹犹豫豫的都做了些什么?”
她靠得那么近,嘴里呼出的热气又模糊了镜子。
她两手撑着镜台,垂着头,尽力的回复情绪。最后再一次把镜子擦亮了,“最可笑的是,明明告诉过自己什么都已经不要紧,事到如今却还是难受的厉害。”
她微微急促的喘息着,发梢落下来的水珠打在脸上,她眼眶温热。镜子里的自己抹去那颗水珠,一双眼睛像是要把自己看穿。她拿手捂住镜子里的脸,“算了吧,林密,算了。”
“谁让你狠不下心,谁让你信错了人,谁让你把谎言信以为真。一切都过去了,就算了。早就有感觉了,有心理准备了不是吗?”
“就当这三个月是一场笑话,是你自己活该。尽全力忘掉,别再去纠缠,别再对不可能的事情抱有希望,安安静静的去结束。”
“就这样,算了吧……”
林密放下手,看着镜子里的那双眼睛,像是和对方达成了什么协议,随即转身披上衣服出去。
天已经全亮了。客厅里放着昨天晚上的蛋糕,还完整的放在那里,燃过的蜡烛滴了些许蜡液凝固在奶油上面。
林密把残余的蜡烛蜡烛拔出来,切了一块蛋糕给自己,一声不响的吃完。把剩下的放进冰箱,然后把餐桌上的两个面条碗刷干净。
她一婷不停的把厨房,餐厅和客厅收拾了个遍。看了看没什么不妥的地方。然后拿起客厅的座机给自己打电话,提示音刚想起的时候她也一下想起来,手机已经关机了。
她又进去书房找。前一天晚上林密根本没有在意自己把手机扔到了哪个方向,于是一边收拾着书房的每一个角落,一边找,最后发现是躺在书橱的一侧。
因为书房的地上铺着地毯,手机没什么损坏,林密正常的开了机,看看时间快八点了。
她回到浴室去把头发吹干,然后来到卧室,一进门看到床上放着的昨天那件亮黄色毛衣,想了想还是拿起来又穿上了。
换好衣服,返回书房把桌上宋晴阳给的香水放进包里,立刻出了门。
电梯门开的时候,宋晴阳正倚在里面朝她打盹。
林密进去,站在前面没作声。
宋晴阳只字未提前一天晚上的事,只问她睡得好不好。
林密这才开口,“你去楼上做什么了?怎么在九层的电梯里碰上你?”
“我一大早就进了电梯没出来,等你呢。老守在你家门口也不好,就呆在电梯里等。上上下下的我都快晕了。”
林密这才回头看他,他则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天然呆的回望着自己。
林密叹口气,从包里拿出自己家的钥匙交给宋晴阳,“冰箱里有昨晚剩下的蛋糕,我吃了一块儿,挺好吃的。”
宋晴阳正拿着要是一脸惊讶的时候,电梯到了一层,她走出去,回头跟他再见。
电梯门缓缓的合上,宋晴阳依旧是站在里面往回走。林密突然想起什么,把手伸进就要关上的缝隙里,硬生生的又把门给隔开了。
宋晴阳大喊了一声,一边狂按着开门键,一边握住她伸进来的手,疾步出来。两人在门厅电梯门前站着,各自沉默一瞬。
宋晴阳捂了捂他握在手里林密的手臂,问,“疼不疼?”
林密摇头。只问道,“小阳,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一个地方?就待几天,或者也可以在那里过年。”
“愿意。”他马上回答。
“我还没说去哪里。”
“哪里都好,只要你想。”
林密点点头,“明天就出发。”
宋晴阳拉着她的胳膊抱进自己怀里,“什么时候都好,去哪里都好,多久都好。只要你快乐,只要你愿意在一起的人是我。我不会有一丝犹豫。”
她松开拥抱着的双手,只是对宋晴阳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我相信,我还是相信。哪怕是被曾经信赖的人骗了,我还是相信你是真的,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失去了从前的爱,输了一切的赌注,可是换来了你。”她湿了眼角,不断的这样想着。
林密来到公司后没有理会江溢秘书的阻拦,径直推开他办公室的门进去,她在门口顿了顿,江溢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微微闭着眼,像是在想事情。
秘书见状,悄悄退出去关了门。
林密没作声,走到沙发那里安静的坐下来。
房间里安静的能听到江溢的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气。
他睁开眼睛,对林密的到来没有感到惊讶,站起来给林密倒水喝。
林密目光跟着他,声音有些沙哑,低低的说了一句,“给我倒杯咖啡吧,昨晚没睡好,精神不好。”
江溢没作声,却是马上走到橱柜那里,拿出了一个小玻璃罐子,“咖啡还是少喝,一大早的嗓子怎么这么干。”
林密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他。
江溢躲开她的目光,拿着杯子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在对面坐下。
杯子里冒出甜甜的香味,林密低头看,眼前正是一杯柚子茶。她拿起来啜了一口,水温有些微烫,咽下去喉咙却是很舒服。
她笑了笑,“原来那天你也在。”
“那天你第一次来,我正好也在爸爸办公室,实在不知道怎么见你,就在偏间里没出来。”
林密听着,放下暖着手的杯子,说,“江溢,为什么是你?”
他沉默了半天没说话,低着头一冬也不动,过了许久,才吐出几个字,“必须是我,没得选择。”
“从我一回来你就开始防着我。”
“比那还早。”江溢摇摇头,“半年之前,我们就察觉到公司的很多机密文件被别人动过,很多消息保密的再严实还是会多多少少走漏出去。于是遍暗地里调查,结果就查到了程日松程叔叔。”
他说到这里抬眼看了看林密,没再说下去。
“原来竟是在这里马虎了。”林密无奈,“所以,你们便索性编造了和宋氏香水的合作项目引我上钩。”
“一开始并不知道那人是你,只当是业界的其他竞争者,直到你回来。从你去见程叔叔开始就留意到了,后来还有方老板,再到唐悦。”
“是我疏忽了。”
“其实你隐藏的很好,这几个人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彼此也没什么关联。要不是之前有堤防,可能这一次面临危机就是我们。”
林密认真的看着江溢,她看着他的眼睛,嘴巴,看着他脖子上的那颗痣,最后惨淡的一笑,“江溢,我到底是低估了你,终究还是你赢了。”
他嘴唇动了动,却是没有说出话来。
林密低头沉思一瞬,又问道,“事到如今,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次你们和宋氏合作投入那么多钱做的新项目,不是香水,那是什么?”
“是珠宝。”他回答,“想和宋氏一起合作开发珠宝市场。明年六月份就会有眉目了。”
“原来是这样。”林密松了口气是的靠在沙发上,“说到底,我还得谢谢你。即便是这次我输了,却算不上所损失惨重。江溢,我也不是傻子,我知道若不是你,恐怕我现在的悲剧不只如此。”
他仍是躲开林密的目光,踱到窗台那里去,“站在这里,看得了远处,看不见细处。都只当是做一件事,做成了多么了不起,多么高兴,却不知道其中的滋味不只是高兴,也有难受。”
“赢家就是赢家,即便是有难受的时候,输掉的那一方更是痛苦千倍万倍不止。就像你站在高处,虽然觉得有不胜寒冷的孤独,可是低下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哪一个的烦恼不比你多?很多时候赢家拥有的太多,矫情而已。”
江溢回头看她,林密走到他身边去,看了看下面一个个渺小的人影,“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并不是输了之后不服。只是想告诉你不必有任何负担,高兴一点迎接胜利,对你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我记得前一晚你对我说的话,不管你做了什么都是为了我好。即使是现在我还没有觉得好在哪里,可是我相信你尽力了。如果不是你,香水只是个虚幌,我不会得到星之谜,如果不是你,我现在真的会是一无所有。所以,我不否认自己有恨,可是我也感谢你,为我做得一切努力,还有在我和你爸爸之前左右为难的不容易。”
“谢谢。”她说。
“对不起,没有选择你。”
“没什么要道歉的。如果是我,也会这样。”
他淡淡的一笑,点了下头。
“这样不把我消灭净,还让我能够赚上一笔,放虎归山,你爸爸会答应吗?”
他轻轻皱了皱眉,说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们各自都让一步,宋氏那边也已经达成协议了。”
“我会听你的话,走得远远的。”
他转过身去,回到沙发那里很累似的垂头坐下。
林密对着窗外,喃喃的问了一句,“之前的一切,这三个月,还有昨天……江溢,你有没有一瞬间忘记公司,忘记计划,忘记你和我是对手,有没有……一点点对我是真的?”
江溢沉默着,没有回答。过了半晌,拿起茶几上的杯子,“过来喝了吧,再不喝就凉了。”
林密走过去没有接,只是拿起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份辞呈,放到茶几上。“不喝了,蜂蜜再多,也盖不住柚子总是会有的那一点苦味。”
林密依旧是直视着江溢的眼睛。他的眼睛也泛着红红的血丝,眼眶里锁着泪。
“我在这里,过了年就走。”说着,转身离开。
“林密!”他突然大声叫住她。
她停下来,并没有回身。
“宋晴阳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溢。”她打断他的话,稍稍抬了抬头,不让眼泪落下来,只说了一句,“再见了。”
她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努力的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回答,“你输了,我也没赢。”
林密走到公司门口的时候,看到设计部的高部长正抱着箱子往外走。经过林密身边的时候未作停留。
林密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他才在前面停下来,“不是你的错。是我们太大意。”
“不管怎么样,谢谢您,之前所做的一切,和这段日子对我的照顾。”
“照顾谈不上,你爸爸在时才是对我照顾不少,那个时候我年轻气盛,幸亏他多方提拔,才有今天。那些资料我拿给你只是举手之劳,算不上什么。今天从这里出去对我来说也算不上什么。虽然名字没变,可是这里已经算不上是林氏,我在这里为林董事长的女儿做了最后一点能做的,也算是一点报答,再留也无用,离开也好。”
“没什么,反而轻松不少。”他向林密笑了笑,自顾自的往门口走。
“谢谢!”林密在身后低头鞠了一躬。
“轻松不少?”她到停车场,系上安全带发呆。“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但好像不是轻松。果然还是心有不甘啊……”她自嘲的笑了笑。
“可是已成定局了啊。”
她开车来到中心医院,打开唐悦妈妈的病房门,床上却没有人,只有护士在那里收拾着床单。
“这里的病人呢?”她问。
“昨晚半夜去世了。”
“去世了?”
“是啊,肝癌晚期,怪可怜的,拖了半年这么久也算是不容易了。”
林密觉得有些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个时候唐悦拿着几张手续单开门进来,看见林密闪出一丝惊讶,然后一下子眼圈红了。
林密过去抱着她,拍了拍她的头。
医院公园里,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阳光晴朗的晒着,像是要把潮湿的悲伤驱散。
“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到最后她走了,也是这么孤零零的。”唐悦说。
“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
唐悦盯着她看了看,终于还是摇摇头,“她和我一个人惯了,我自己守着她就感觉妈妈还在身边似的,有旁人在,反倒怕她不敢过来。”
林密轻轻点点头。
唐悦眯着眼睛,抬头看看太阳,“阳光真好啊,很久没这么舒服的晒过太阳了。”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