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回家不找你了,明天联系吧。”
“哎?你现在哪里,在干嘛?还没说呢……”
“跑步。”说着林密挂了电话。
她站起来,拍拍衣服,继续一步一步的量回家。
夕阳变得橘红的时候,她敲开了自家的门,静岚拿着锅铲神色匆匆的给她开了门,又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厨房。
林密闻到屋子里散发的糊味,自言自语了一声,“果然是这样……”
问着那股糊味,也懒得去厨房去看里面的惨状,往沙发一瘫,才觉得真的累了。于是倚着沙发,迷糊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静岚站在一旁拉扯着她叫她起来吃饭,她才晕晕乎乎的坐在了饭桌旁。
只有一条大鲤鱼。
一条烂糊的糖醋鲤鱼。
林密叹了口气,夏侯静岚刀功一流,做饭的水平着实不差,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糖醋鲤鱼不管做多少次都只有糊掉这一个结果。
不过她从不放弃。
“光顾着处理这条鱼,完全没有时间做别的菜。”静岚抱歉的说着。
“嗯,挺好的。”林密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非常理解的笑笑,“这次可以吃。”说完还回味了一下,然后再次确认,“真的。”
“真的吗?”夏侯静岚也吃了一口,随即又沮丧了,“哪里可以吃?”
“你非得去挑那块糊的一片黑的地方吃,给,吃这个。”林密边说着边夹了一块看起来还算正常的鱼肉给她。
夏侯静岚郁闷的吃下去,然后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下,“其实……真的也可以吃啦……”
“那吃吧!”
说着两个人竟把那盘烂糊烂糊的糖醋鲤鱼全部吃了下去。
“静岚,其实你水平不错的,吃着吃着倒觉得烧糊的也可以吃了。”
“味觉都坏掉了吗你?”
“你还不是一样都吃光了?”
“哈哈……”
“所以,静岚,你要努力下去,别放弃哦,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做出最好吃的糖醋鲤鱼。在那之前不管你做多少次我都会吃光哦。”
林密说的很励志,夏侯静岚听的也很受用,“嗯,我一定加油的!”
两人于是笑起来。
谁也没有提宋晴雪的事情,气氛温暖的直到晚上两个人亲热的相拥睡去,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林密做了早餐,和夏侯静岚一起吃完收拾好,才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今天要和宋晴阳出去,晚上回来。”
静岚点头说,“去吧。”
林密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是又拉着她坐回餐桌边,倒了水,一副要长谈的架势。
“昨天我和宋晴雪谈好了,她会全力帮我,事成之后,林氏全部归她,宋晴阳手里的股权,我帮她拿到手。”
她说的面无表情,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林氏全部归她?宋晴雪要的不仅是宋氏的那一部分股权?”
“股权她是一定要的。至于林氏,是我主动提出归她所有的。”
“为什么?”
“为什么?”林密轻笑,喝光了杯子里的水,“为了确保成功。我不相信任何人,人们只有在为了自己的利益的时候才会竭尽全力,宋晴雪也是。现在她不是为了帮我,而是为了她自己。”
静岚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的喝水。
“静岚,失去了家人,林氏对于我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们以后重新开始,好不好?”
“好。”静岚马上回答。
林密握握她的手,转身走向门口,刚要开门,静岚还是上前去拉住了她衣服的一角,问,“还有别的理由吗,除了这个……让我知道。”
林密的身体僵在那里,没有回头,她低头沉默几秒,只有声音传过来,“理由就是宋晴阳。他失去的我没法补偿他,只能陪他一起失去。”
感觉到静岚抓着她衣角的手放下来,林密开门出去,她在门外倚着门,心想,“是哪一个原因又有什么不同呢?结果都是一样的……”
而当她见着宋晴阳的时候,已经换成了是一脸开心的笑容。
“想去哪里?”她问。
宋晴阳把她推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去,“要去的地方有点远,你先睡一下。”
林密与他相视一笑,系好了安全带。
那是她第二次去到宋晴阳的秘密仓库,也是最后一次。
第一次的时候,整个路程都是在沉睡中度过的,而这一次,她一直看着窗外,看着开着车的宋晴阳的侧脸,除了引擎的声音,没有过多的谈话。那样安安静静的、清清楚楚的想要把每一处风景和他的每一个小动作都牢牢的记住。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三个小时过去……去年还是枯草荒芜的原野,在这一年的三月里都已经复苏成一望无际的新绿,风也不同于那时的凌厉和狂野,转而变得温柔和亲昵。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它们,到处都是明亮而温暖的。
林密远远的看到了那所仓库,它褪去了那时暗红,涂上了一层与这新生的原野相称的红色,醒目而欢快。
宋晴阳在铁门前停下车子,对林密说,“今天只有我们。”
林密笑笑,跟着他下了车。
仓库里面倒是没什么变化,林密依旧在餐桌边坐下来,宋晴阳无奈的皱皱眉,“你就打算一直在那里坐着吗?”
“你也来啊。”林密拍拍身边的座位。
宋晴阳坐过去,趴在桌子上盯着林密看。
“看我做什么?没见过?”
“嗯……不是没见过,是看不够。”
林密索性也趴在桌子上,歪头对上宋晴阳的脸。
彼此的呼吸是那么接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睫毛的颤动,宋晴阳慢慢的上前,温暖的唇吻上了林密的额头,脸颊,鼻子,最后纠缠在嘴巴上。
林密近乎贪婪的感受着宋晴阳的气息。这失去了又寻回的,最终还会失去的爱情,让她无可奈何,却无力自拔。
直到她无法呼吸。
“去弹一首吧,趁我在这里。”
“你听不厌吗?”他问。
她笑着摇头。
“那我就给你弹一辈子。”他转身走上台,打开琴盖,坐下来,触动了琴键。
“一辈子……”她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向他,坐在那个浅浅的台阶上,看着那个温暖的人,“我们没有一辈子了,我甚至无法保证能够和你拥有明天。小阳,我会记住今天的,你也要好好的记住。”她笑着回应着他的目光。
“不,你还是忘掉吧。我希望你能够忘掉,永远别再想起。”她默默的想。
宋晴阳一曲终了,起身拉起林密,“现在该你为我演奏了。”
林密被按在琴凳上,她摁下一个琴键,然后回头对身后的宋晴阳说,“你明知道我不会。”
于是宋晴阳便在他身边坐下,“那你坐我旁边看着。”
他灵巧的手指下跳动着欢畅的音符,林密看着起起伏伏的琴键,也伸出手去试探性的敲出一个音符,宋晴阳歪头看她,林密索性一通乱弹起来,宋晴阳手忙脚乱,却无可奈何。
林密哈哈大笑,宋晴阳忍俊不禁,最后在一个捣乱破坏和另一个的极力补救的情况下,曲子“愉快”的结束了。
宋晴阳佯装生气,“腾”的站起来,拿了把小提琴塞给林密,“拉给我听。”
林密接过琴,说,“那你要给我伴奏。”
“我为什么要给你伴奏?”他继续装。
“因为我刚刚给你伴奏了呀!”她回答的理所当然。
宋晴阳表情僵硬了几秒钟,然后说,“好吧。”
那一天两人不知道和了多少首曲子,一个音乐一起,另一个马上跟上,无需准备,无需预演,好像是已经有了多年默契的老搭档,一个眼神,什么都懂。“我们也许注定要有这么一段缘分吧。”林密想,“可是,为什么却又不能长久呢?”
她想要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放进那些音符里,她想让那一天成为永恒,可是她不敢忘情。
再也不会有初来时,那一晚的纵情了,她知道。
冬天已经过去,属于她的这份温暖,也会慢慢走远。
没有窗户的仓库,看不到外面的时间,仿佛是一个小小的、与世隔绝的世界。林密想就算外面狂风骤雨、析离崩塌,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是不是还可以这样的温存?
他们停下来,靠着琴坐在台阶上。宋晴阳搂住林密的肩膀,轻轻的说,“谢谢你。”
林密竟不自觉的颤了一颤,“谢什么?”
“谢谢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该说谢谢的是我。”
宋晴阳搂着她的手紧了紧,问,“林密,我知道你很不安,也知道这个时机也许不适合说这件事情,可是我很想问问你……”
林密转身拿手捂上了他的嘴,看着他直摇头,“那就不要问我,什么都别问。如果到最后你和我之间什么都没有改变,那么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宋晴阳的直直的看着林密的眼睛,然后他抬手握紧林密捂在他嘴上的手,还是笑了,他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她笑着。
那天回家是下午四点,时间尚早,但林密却是异常的疲乏,回到家头一沾枕头马上就睡着了。直到半夜里才突然一个激灵坐起来。
她看看表,夜里1点半。再看看身边,静岚的位置空着。
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到客厅去倒水喝。却发现沙发边的落地灯正开着,昏黄的光照在静岚睡着的脸上,显得那样的弱小。
“她应该过得更好的。”林密站在房门口远远的看着靠着沙发睡着的静岚,“她有爱她的家人,有随她发挥的事业,她应该是被所有的人捧在手心上,骄傲的过生活。可是如今却这么委屈着自己,为了我。”
“一切都是为了我。”她心里想着,走到静岚身边去,轻轻的摸了摸静岚的头发,亲了亲她的额头,有些痒痒的感觉让睡着的人儿动了动。
“静岚,起来去床上睡了。”林密依旧是轻轻的在她耳边说。
于是夏侯静岚睡眼惺忪的醒来,看到了正趴在自己脸上的林密,她揉揉自己的脸,然后又轻轻的摸摸林密的额头,“又做噩梦了?”
林密笑笑,却只是问她,“怎么睡在这里?”
“啊……忘记了。”她迷糊的歪歪头,然后恍然大悟的看着茶几上的杯子,“出来倒水喝,然后喝着喝着,怎么睡着了……”
然后她伸手去拿那个玻璃杯,林密却眼疾手快的抢先拿过来,闻了闻,然后把剩下的一点喝了下去,“你好像把酒当成水了。”
说着,拉起沙发上的静岚,往卧室走。
两个人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过了一会儿,好像都在很安稳的睡觉。过了不知道多久,静岚伸过一只手搂住林密,喃喃的说,“怎么样才能让你好好地睡一觉,别再做噩梦。”
“醉了吗?”林密问。
“没有,喝了一点点而已,怎么会醉。”
林密拍拍她,“睡吧。”
静岚没再继续说下去,像是沉沉的睡了。
林密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噩梦吗?从机场回来的那一晚,真实的、虚幻的梦境在每一个夜里都紧紧地缠绕着她,就像要把她锁死,就像要让她沉入那个无底的世界中,再也逃离不出。
她一次一次的回到小时候,在爸爸的怀抱里、在妈妈的笑声里,无忧无虑。
她一次一次的重温着那一年随着翻滚的车子,跌进山谷。
她又一次一次的看见爸爸躺在一个小小的、阴暗的房间里,等着等着,一直等到头发白了,皱纹那样深刻了,却仍是那样的无依无靠。
她听见爸爸在她耳边对她说:“为什么,你不早点找到我?”
她听见妈妈对她说,“密儿,你爸爸来找我了,你永远都见不到我们了。”
她在每一个夜晚里,拼命的想要抓住谁说些什么,可她谁都抓不住,没有人听她,没有人爱她。人们都在笑她,人们都在指责她。
最后连她自己都放弃了挣扎,任凭噩梦的枯藤将她紧紧地勒住,她看着渗出来的鲜血,却不觉得疼。
两个星期之后,四月的天更加的温暖明媚,人们穿的更加轻薄,真实的身材也随之更加的隐藏不住了。林密在某个下午接到了宋晴雪的电话。
“我这里已经安排好了,只等六月的发布会。”
“效率很快嘛。”林密扯出一丝笑意。
“所以你才会找我。”
“但是我要提醒你,他比我们想象更小心谨慎,你不要太大意,要想到后果。”
宋晴雪那边传来一阵笑声,“这当中的厉害关系不必你讲我自然是清楚的。这一次的计划里我自己也会是‘受害人’他不会怀疑到我。”
“玉石俱焚我不赞成。你小心引火烧身。”
“比起‘林氏’,一个合作项目即使是牺牲掉也是值得的,我心里有数,谢谢关心。”
林密叹口气,“你胃口太大了,什么都想要,怕是要付出代价。”
宋晴雪轻笑一声,停顿几秒才说,“那你就等着看我怎么把我想要的都好好地吞下去吧。”
“说实话,你怎么吞下去,宋氏会怎么样,哪怕是林氏会怎么样,我都已经不在乎了,我要的只是你能够帮我把江文景毁掉。”
“我帮你,那么也请你尽早的让我看见你的诚意。宋晴阳受伤的股份就是定金,收不到定金,我怕是想帮你也无能为力。”
“我知道。”林密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她拔出电话卡,“啪”的掰成两半,扔进了马桶里,看着它被冲掉。
“六月。”她坐在沙发上,放空一样的倚着靠背,抬头看着天花板,“六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她闭上眼睛,似乎能够看到那时的自己,又似乎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然后他想到了宋晴阳,他朝自己笑着,一如初见。
这短短的日子以来,两个人真的如同情侣一样,在不同的地方约会、拥抱、牵着手,可林密却不得不时刻想着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拿到宋晴阳手上的宋氏股份。
她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却还是挥不去脑海中的那张笑脸。
索性出去吧。
她拉上夏侯静岚一起出了门,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然后林密的电话就响了,她看了一眼是宋晴阳来电,可是接起来却是陌生的声音。
“是林密姐吗?”那边声音急切地问道。
“请问你是?”
“我是王小碗,宋晴阳乐队的,上次见过。”
“哦,你好。有什么事吗?”
“宋晴阳发生踩踏事件,住院了,你快来吧!”
“你说什么?!”林密不自觉的抬高声音,停下了脚步,引得静岚在一旁讶异的看着她。
“宋晴阳他上公交车的时候发生了踩踏事件,伤得很严重,你快来医院看看他吧!”
“什么?公交车踩踏?!”林密一时没有缓过神儿来。
总之先去看看吧,林密想着便往电话里说的那个医院去。